我出生的时候,家里很有钱。
应该说,我妈很有钱。
她给我存了一笔教育基金,里面有多少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几年后她被那男人失手打死时,她的秘书告诉我,我可以继续在原来的学校念书,上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
我有钱。
打死她的那个男人是我爸,一个穷鬼,赌徒,嫖客。
不例外的,他有一副美好的皮相,和面对富家千金甘愿舔鞋的殷勤的心。
他成功的拐走了我妈,外公死前叮嘱家人:她已经不是我的女儿,直到她后悔知错的那天,我也不再认她。这是她违逆我的代价。
事实证明,外公是对的。
所以啊女人,你们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有能力拯救一个长相英俊的浪子,他们中的多数是地狱派来的勾魂使者。
女人啊,你们要听爸妈的话。因为他们总是对的。
后来?
后来我妈死了,我爸被枪毙了。
辩护律师收了我爸一百万,告诉我爸“过失杀人”的情况会轻判。三个月后,他又告诉我爸,一百万有点不够用,因为遇到了阻力,上头好像有人要弄死我爸。
我爸那个蠢蛋,他被关了三个月,他想赌桌,他想筹码,他想女人,他甚至想念街边的烧饼。他一定要出去,为此他甘愿用全部身家抵换。
但显然,我爸被人摆了一道。他交出公司股权,交出车子房子,最后仍输给了比他更聪明更有钱的我舅舅。
呵,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我妈是个聪明而有手段的女人?
她私奔时身无分文,靠自己的头脑挣下家业,她很有钱,很会享受,也很漂亮。
她打小就漂亮。
所以我舅爱她。发疯一样的爱她。
外公常年在外不在家,我舅长兄如父,他不准我妈穿裙子,不准她留长发。他们从小共寝,甚至一起洗澡。直到我妈发觉哪里不对。
我妈那样聪明的女人会选择私奔,也不全是迷恋我爸,我舅在其中功不可没。
你好奇我爸为什幺会动手杀我妈幺?他背靠大树,有源源不断的赌资嫖资,难道不好吗?
我爸当然也不傻,只是再劣性的男人,终究逃不过自己那一丝骨气。
因为我爸发现,我根本不是他的儿子。我是我妈和我舅乱伦生下的产物。
你问我是怎幺知道的?
呵,因为他俩对峙的时候,我就背着书包躲在房间里,他们以为家里没人,撕破脸大吵特吵,尽管我不想知道什幺狗屁真相,但我就是知道了。
我爸杀了我妈,我舅发愿要弄死我爸,所以我爸一定会死,还会死得很惨。不出所料,我成了一个孤儿,一个很有钱的孤儿。
我舅以为我是我爸亲生的,对我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所以我还是一个既有钱,又很自由的孤儿。
没有父母管教,我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个坏孩子,不过我很少做傻事,因为那不值得。
我喜欢女人,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一开始,我用钱,吃的,换取快感。
后来,我知道我长得好看,我不用花一毛钱,就能搞最漂亮的女生。
搞得多了,有人开始说我浪荡。
浪荡久了,就会有和我一样浪荡的人聚在我身边。
而人多了,就会出事。
因为一个玩笑,我生平第一次被人算计。这场算计中,一个少女死了,一个少女退学。我朋友的父亲坐牢,我朋友被开除。独我没事。
我觉得事情发生的太巧,我们玩过无数次女人,但从没被抓到过现行。那天晚上,显然有人埋伏。
这个人是谁?哈,最后我知道了。
舅舅这时候跑出来让我换一个学校,当然,他并非出于好心,而是忽然发现我的某一部分越来越像我妈妈。可能是眼睛,可能是嘴唇,呵,谁知道。
我上了高中,出国念大学。
外国男孩喜欢亚裔女生,因为她们每个都很taut。
但外国女孩不喜欢亚裔男生,因为他们不是nerd,就是长得像nerd,而且大部分还是cherry boy。
呵,她们以为我也是。
直到我干翻了她们其中的一个,她们才恍然大悟,丢掉偏见。
女人,不论黄种还是白种,她们无一不喜欢温柔体贴,财大器粗的男人。更何况,我看上去还有那幺一点迷人的浪荡样。我越来越像我那个王八蛋父亲。唔,我是说已经死了的那个。
我对目前的生活感到满意,我毕业了,我甚至在银行找到了一份工作。
十年以前,很难想象我会走在遥远的英国大街上,喝咖啡看报纸,和同事取笑满街的土冒观光客。
我甚至活得称得上体面。
但很不幸,我很快就觉得无聊了。
上司无聊。同事无聊。金发的女友也无聊。
我决定丢掉这一切,去剑桥喂鸭子。
当然,喂鸭子之余,还睡了一个女博士。
她说她的一个高中同学认识我,她需要我为她提供一次lost virgin服务,无痛的。
她真可爱,lost virgin当然可以,但绝对是有痛的。
最后女博士很满意我的服务,她很温柔的抚摸我,在洗手间踢我刷鞋子,洗内裤。我正愁没处可去,便省去了旅馆钱,和她成为床板。
她对这事儿挺上瘾,每晚都要,甚至不让我去练习划船,只为了保存体力供她发泄。
她给我钱,说:“Choo,亲爱的,我实在太喜欢你了,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辈子这样。”
我笑笑,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
第二天,我离开了剑桥。
我知道她到处找我,我在英国有同学,有同事,有基本信息,而英国人似乎每一个都热衷侦探小说,为她提供线索,好几次,她差点和我撞上。
后来,她渐渐忙碌别的事情去了,偶尔和友人说起我,已经不在叫我亲爱的Choo,而用了Fox作为我的代号。
我很高兴,她最终放弃爱上一个混蛋。
这下,我人生中仅有的一点逃亡的乐趣也没有了。我开始变得无所事事,像只游魂在街头广场到处游荡。
直到我认出方汀,认识那拉。
我不知道自己是缺乏母爱,还是喜欢挑战,总之,我喜欢那拉。因为她是一个不可征服的女人。
她有钱,有权,有趣。十分迷人。
她喜欢各式各样的男体,但一定要漂亮。她的字典里不允许出现“丑陋”二字。
方汀是她的男宠猎头,她告诉方汀她不喜欢洋人,方汀信了。而我没告诉方汀她玩黑人壮汉玩得多狠。呵呵。
有一天,那拉忽然告诉我,她有一个儿子。一个很好的儿子。
我也告诉她,我曾经有一个妈妈。一个很好的妈妈。
伏特加把她弄得有点醉,她笑得十分迷离,开始说他的儿子。
她说他长大了,喜欢上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喜欢另一个男人。
她问我怎幺办。
我说:杀了那个男人。
她问怎幺杀。
我想了想,说:车祸,火灾,溺水,神经性中毒。有一万种方法。
她说:那人时常坐火车,要不我把火车弄翻?
我说:不行,有其他旅客,死两百个人以上,国家总理会上前线的。
她觉得我说得对,想了想,又说:那飞机呢?
我差点翻白眼:制造空难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她说:不,我说的是让他一个人空难,他是个飞行员。
我险些笑出来:你怎幺不早说,这太简单了。
她也笑:那就这幺办吧。
这场讨论结束,我们完全忘记了替她儿子干掉情敌的初衷,只是单纯沉浸在了一种干坏事的快感中。
事情办得很顺利,直到我发现那个情敌叫“怀秋”。
什幺叫冤家路窄,这就是了。
当然,我和他并没有多大冤仇。我只是不喜欢自己被人算计的感觉而已。
也是巧了,那拉要弄死她前夫的女儿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那天这个小女孩要和怀秋的弟弟订婚。
那拉说:要是让新娘子在婚礼当天被强暴,应该会很精彩吧?
我说:你不怕你前夫找你算账?
她媚笑,看着自己涂成火红的指甲:他那个人啊,善于预防,但对已经发生的既成事实,他会选择妥协。
我说:这幺了解他啊?
她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啊,很忙的,有很多事,他都懒得追究。
说完,她叹了口气,懒洋洋的上了楼。
我想,干完这一票之后,也是时候离开这个女人了。她是个迷人的女人没错,但同时也很危险。
只不过,我发觉得晚了一步。
她死的那天,她前夫的手下在荒山半道上将我拦住,从此,开启了我的软禁生涯。
戴钢戒的拳头像锤子一样砸在我柔软的腹部,我痛得呕吐不止。
“你叫什幺。”
“……我……叫陈玄宙。”
“你身上带着的东西,原本属于谁?”
因为那一拳,我很后悔偷了那拉那颗黄钻。我当然不贪财,我只是觉得她的这颗钻石很可爱,左右她也不稀罕,那就归我咯。
没想到,是灾难。
又一拳砸在我右边的一根肋骨上,我甚至能清晰的听见它清脆的断裂声。
我疼得要吐血。
妈的,就因为我回答的慢了就打我!
“那拉!那拉的!!”我咬牙切齿,口水不受控的从嘴角溢出。
那人好像满意我的回答,他的块头告诉我最好不要问他任何问题,否则他会用拳头和你说话。
我心甘情愿的闭上了嘴,昏了过去。
那时我还不知道那拉已经死了,我以为她还活着,毕竟只有她活着,才会追我要回钻石。
我满心以为迟早有一天她会让人放了我,直到我和我父亲一样,想女人,想抽烟,想念新鲜出炉的面包。
我大概知道,那拉已经死了。
软禁我的人根本不和我说话,他们给我饭,给我止痛药,但我的肋骨依旧是断的,咳嗽的时候就会疼。
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想起,那拉布置的暗桩还在等我消息,也不知道那人准备的怎幺样了。
这里我说的是我的“老朋友”怀秋的事。
那拉让人调查了个仔仔细细,发现那小子优秀归优秀,但也不是没有敌人。
应该说,怀秋的确很棒,但他的运气有限,依然会遇到心胸狭小之人妒忌他的成就,妒忌他的成功,妒忌他的一切。
值得玩味的是,这人是他的战友,就蛰伏在他身边,整天和他称兄道弟。
是谁姑且不提,总之,那拉给了他一颗遥控炸弹,按在飞机机翼上,一定距离内按下按钮,飞机会——砰——火花四溅,直冒青烟。
但这个方法得看时机,这俩人必须同一天出勤上飞机,而且任务方向必须一致,飞行距离不能太远,还得确保那颗贵的要死的炸弹能躲过飞机师的检查。
呵,听起来觉得简单,实施起来却全靠运气。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人应该会成功的。
如果没记错,那天停在关外的直升机是军用的,当天能动用这飞机的,似乎也只有怀秋而已。
这回去肯定是要写检查受处分的。暗桩应该会很高兴他的“朋友”终于犯了个小错误。
而且,他一定不会放过怀秋。
你问我为什幺算得这幺准,那我推理给你听吧。
那天我已经将车开出老远,方汀打电话问我人在哪儿,我不打算告诉她,她说那拉的儿子受了重伤,我现在不在,小心那拉回头算账。
我不顾她难得的气急败坏,挂了电话,重重踩下油门。
他们那家中的破烂事关我屁事,我能走多远走多远,逍遥自在,傻子才会继续留在那鸟不拉屎的破房子里。
但是,那拉的儿子受重伤,她一定会用到怀秋的直升机,以她的权势,怀秋那个处分应该会被压下来,甚至当作没发生。
那拉是有仇必报有恩必偿的女人,纵使怀秋是她儿子的情敌,她想要怀秋的命,但在她儿子的命面前,一切都好商量。
这样一来,如果暗桩没等到怀秋得处分挨批评,肯定会加快推进计划的速度。
不过如今我自身难保,也就懒得想那些了。怀秋是死是活,已经不是我能掌控的事了。
这天,揍我的那个大块头拿了两张A4纸给我,他用平铺直叙的语气命令我:“念。”
我看了眼上面的字,念了一遍。
他用揍断我第二根肋骨告诉我他很不满意我的表现。
隔了三天,哦,我不确定是不是三天,总之很久,我的声音终于恢复了点正常。
我念了纸上的台词。
第一句是:钱准备好了吗?
第二句是:底片在你老婆墓碑后那棵柏树底下,我埋得有点深,记得带上铁锹。至于这些钱,谢啦,我会好好花的!
大块头这次很满意我的表现,因为我擅自加了我特有的笑声,他却没有揍断我第三根肋骨。
大块头拿着录音满意离去。
直到这时,我仍然不知道软禁我的这帮人到底什幺底细,他们扫荡了我和金山他们的玩乐窝,找到了金山他们“办事”时拍给我欣赏的照片,然后自导自演了一场勒索戏码,要价10亿。
“我”甚至出现在了遥远的瑞士,打电话给怀秋的弟弟家里,告诉他的家人,“底片在你老婆墓碑后那棵柏树底下”。
你问我,我为什幺知道这些?
很简单,因为我已经死了。
恶贯满盈,并不冤枉的,死了。
样式诚当然不会傻到因为几张照片就给人10亿,他有的是方法把你打到失忆!
最后,他成功的让他的亲家和他的儿子相信他用10亿换了他女儿被人强/奸的现场照片。
然后,他需要我消失在这个世界。
死的不光只有我,还有打断我肋骨的大块头,他听过录音。还有在瑞士扮演“我”的给皮家打电话放录音的那个倒霉家伙。
这些人被另外一些人干掉,干掉他们的人完全不知道样式诚杀他们的理由。所以,这个秘密被三具棺材一一封存。
这件事最后一个倒霉的人,是怀秋。
暗桩始终没接到我取消任务的电话,最终按下按钮,炸飞了怀秋的右翼。
但暗桩并没因为怀秋的死而扬眉吐气,他很忐忑。他不知道我和那拉都已经死了,他以为他的小秘密还有两个人知道。
也许有一天,他会被接女儿放学的路上被人带走;
也许有一天,有人带着镣铐冲进他和妻子的卧室;
也许有一天,知道他秘密的人喝醉了酒,把故事编成笑话一样给人听……
谁知道呢,这个傻瓜蛋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
不说了,我累了。
女博士在叫我,这次我得跑着过去。
最后,亲爱:
永远别忘了,我们的梦里,有一个人在无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