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母急了:“什幺钱?谁欠你钱了?说些什幺呢?莫名其妙!”
“你耳背听不见啊?”自称为“徐姐”的女人斜睨过去,拍了两下门框,“欠钱的叫邹、明!”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欠的倒不是我的钱,但是走我们公司借的,拖了两个多月了还没还上,他打算拖到什幺时候去?”
“你寻错地方了吧?走走走,这里没你要找的人。”
俞母挥手赶人,徐姐只稳稳坐在原处,嗤笑一声:“你哄谁啊?他邹家祖坟在哪儿我们都晓得!反正我就一句话,他不还钱,我就睡这儿了!”
“你——”俞母上前一步想推她出去,俞欢却扯住了母亲的袖子,问:“他欠了多少钱?”
徐姐示威似的冲俞母撇了撇嘴,又朝俞欢竖起三根手指:“三十万。”
“这……”俞母顿口无言。她回身急切地问女儿:“邹明真在外面借了钱?他借钱干什幺啊?”
俞欢白着脸说不知道,脑子里混乱得像塞了一团浆糊。她拿起手机走到门外,给邹明拨去电话。徐姐以为她要跑,连忙追过去,俞母也趁机闪身出来,“哐”地一下关紧了大门。
于是两个中年妇女的争吵声便充斥了整个楼道。
邹明的电话始终无法接通,俞欢又打给邹母,也是一样的结果。
她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
母亲和徐姐吵得正来劲,楼道变成战场,言语化作刀枪,住在对面的小学生悄悄将门推开一条缝,好奇地张望着。
“别吵了!”
小学生被俞欢突然间的大吼吓得一抖,赶紧缩了回去。
夜幕降临,健身广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大的一块空地上很快聚集了三四群跳广场舞的妇女,各个音响声量都开到最大,谁也不肯输给谁。角落处也有人跳慢三步,一个中年男人揽着舞伴唾沫横飞地向其他人讲解舞步。踩着轮滑鞋的小孩笑嘻嘻地在人群中穿行,白色羽毛球擦着漫步者的头顶飞过。
谈凯找了一条长椅坐下,面前闹闹哄哄,背后立着一杆静默的路灯。暖黄的灯光洒在小道上,每个过路人的脚下都拖着一道淡淡的影子。暮色渐浓,影子便也愈发清晰起来——
欢快的影子属于学步孩童,慢吞吞的影子属于古稀老人,携手窃窃私语的影子属于热恋情侣,还有一个默然的、孤独的影子,属于谈凯。
其实他不确定俞欢会不会来。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又逐渐减少,最后趋于宁静。男人垂着眼,坐在长椅上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像猫踏过满地枯叶。然后他的影子旁便出现了另一个孤独的影子——
“等很久了吧。”女人在他身旁坐下。
谈凯握住俞欢的手,发觉她指尖冰凉,也没拿任何东西下来:“怎幺了?”
俞欢摇头不语。
男人的手掌大且暖,她的十指很快有了温度,心也随着热乎起来。她擡起头,对男人露齿一笑:“你肯定饿了吧?先去吃点东西?”
他点头说好,牵着她起身离开。路灯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两道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紧紧贴在一起,不再是之前那般孤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