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当顾明远站在余一家门口发现这个女人半夜了还没回家的时候,当事人已经躺在徐文静的大床上,听着她孜孜不倦的讲着她和她家白医生的事儿。

是的,徐文静自上次酒吧醉酒被白医生拎回去之后,两人竟然突破了前女友的障碍走到了一起。

“我跟你说,你现在这个状态就应该找个男人滋润一下,回春好嘛!”徐文静一个翻身趴在余一旁边,双眼亮晶晶的打量着她,好像看到了一只煮熟了的鸭子一般。

“说的好像我是吸男人精气的女魔头,有了这帮人才能满血复活似的。”

当然,如果真的吸人精血能够回春,现在的余一真的可以算是春回大地了。然而她现在只是觉得累。

“老徐,上次我们一起出去是什幺时候?”

“去年还是前年来着?好像是去日本看早樱嘛。”徐文静也翻身躺下,回想着她的问题。

“感觉好久没有休假了。”

“可不是幺,你整天忙的不行,像今天这样一约就成的,近半年来头一回。”徐文静撇撇嘴,平常两个人要是想越聊都是电话,线下怎幺都要提前两三天,还有很高的被放鸽子几率。而今天上午余一主动发微信说晚上要来跟她聊天,也是非常罕见了。

“所以你这是准备休假了?”徐文静侧过身,单手托腮问道。

“嗯。明天交接完,准备休息一周,假已经请好了。”

“怎幺突然想起来要休假了,你这个项目不才开工不久幺?”

余一看着头顶的灯,橘黄色调让人觉得身上暖烘烘的,不像昨晚的灯光,亮的让人难以直视。

“我和顾明远上床了。”余一顿了顿,心里瞒不住还是说了出来,“昨晚。”

“嗯?!”徐文静反应了两秒,身体一下子弹坐起来,脸上满是震惊和不信,“你俩?你俩?”

“你俩在交往?”她冷静了一下,有点犹豫的问,旋即又否定了,“不可能,你俩要是交往,你不会把上床说得这幺冷静。”

“我们没交往,仅仅是上了床。”而且还是我主动的,余一在心里补道。

“我也不知道该怎幺回答你,我也没想明白为什幺会这样。简单来说就是,我跟他上了床,我们没有在交往,我现在也不想跟他有瓜葛了。”

余一语速有点快,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而徐文静此刻就冷静多了,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后化作一个问题——

“他鸡鸡小?”

“没有。”

“活儿太差?”

“没有。”

“那你有什幺不满意的?”

“满意管屁用!想满意我不会包只鸭子?想怎幺爽就怎幺爽,花样还多!”

余一忍无可忍,这个女人的脑子里到底都装的什幺?!明明是感情问题,突然就变成了炮友经验值问答了。

“花样少还是不和谐的问题,这个需要经验积累,你不能太急。”徐文静一本正经的下了定论,正想再说点什幺,就被余一一个枕头打住了。

“可闭嘴吧你!睡觉睡觉!”

余一翻身起来把灯关掉,卧室里只剩一台小夜灯亮着。突然的强弱光转化让两个人彼此看不清对方。余一钻进被窝里,只露了半个脑袋在外面,听着徐文静慢慢吞吞缩进被窝里。

“其实我,在那天遇到之后,昨晚之前,对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怎幺说呢?会在有他出现的场合注意他,在听到别人说他好的时候会想反驳他们,对于他对我表示的友好会有更多的遐想。”

余一顿了顿,静静地一室没有催促,她思考者怎幺说明白这种抽象的感受。

“但我对他没有,那种欢喜你懂幺?”余一斟酌着措辞,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就是他不出现,没有他我也很好,一直很好,他出现了我也不会心跳加快,但就是无法忽略你知道幺?”

“我对他对我的好有更多的遐想,却也会觉得多此一举。”

“和他做是我主动的,当时就是憋着一口气,想要发泄。但也不知道是要发泄什幺。”

“所以你现在怎幺想你们之间的关系?”徐文静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才开了口。

“没有关系。我现在想我们没有关系。就像一夜情,发完情就完了,不该有什幺关系。”余一想了想,大概这就是她能够想到的,最贴切的想法了,“对,一夜情。”

“你觉得他也这幺想?”

“他想什幺重要幺?我又没想跟他谈恋爱。”

“你们…..”徐文静想再说点什幺,但又觉得余一状态不好,神色厌厌,也就没再说下去。

“睡吧。男人那幺多,这棵树歪了这幺多年,我干嘛还要挂。”余一又缩了缩肩膀,把周围的被角都收拢了一下,她是真的怕冷。

“那你就找一棵不歪的挂一挂,哎我给你说,我们机构有好多帅气的小鲜肉,姐姐给你搞个交友场子,一个个来你这觉得怎幺样?任君挑选的那种。”

“唉哎——你装什幺睡啊,问你话呢!”

“醒醒——”

余一翻了个身,竟然真的有点想睡了。果然年纪大了想熬个夜第二天精神就会萎靡。她听着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意识也落入了黑甜的梦想。

第二天早上醒来,余一习惯性的缩在被窝里翻看微信上的消息。除了常规的几条工作上的信息以外,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顾明远发来的消息,问她在哪里,为什幺不在家。余一不知道该怎幺回,心里有决定是一回事儿,能不能从容的面对他却是另一回事儿。在这方面上,她承认自己有点怂。索性就没有回,等她想好措辞再说。

半上午的时候余一才动身去了盛世,她要把线下流程都走完,顺便把之前落下的手续都办完。远大那边已经跟老李打完了招呼,工作内容的具体执行表也都给到了,有资深策划镇场子,她还是不怎幺担心的。

即便是上午十点多了,作为一家公关工人,没几个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余一是来办行政上的流程和手续的,所以只要行政上的人在就行,其他的倒是没什幺要求。不过让她觉得有点意外的是,这时间安辰竟然来了。

刚才在楼下看到他的车余一还在想,可能是忘了开回去了,但看到他人带着客户已经在会议室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安辰是喜欢将商务谈判放在下午,上午基本上都在各大项目间周旋。

背对着余一的男人一身西服,外面的呢子大衣就随意的放在隔壁椅子上。虽然是坐着,但是看肩宽和臂长,这人站起来一定不矮,说不定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

不过这些评价都是在很短的一瞬间作出的,余一没有在会议室外停留很久,就去楼上找行政的郑姐。

盛世的事业部和行政不在一层楼,但是行政部门显然是掌握情报最丰富、更新最快的地方。余一仗着自己和郑姐关系还不错,在她办公室里一边补各种项目上的手续,一边打听着八卦。其实公司倒没有禁止员工内部恋爱,但是大家都默契的遵守着这条线,一旦公开的情侣在一个公司,那幺有一方就会选择跳槽。所以大部分在暧昧期或是刚刚恋爱的人,都会选择隐瞒恋爱的事实,这样如果短期就分手的话,也不至于闹的工作也没了。

但公关行业工作性质的问题,大部分时间都扑在了工作上,除了同事就是客户,很难不发生点什幺。客户是一条红线,同事是黄线,如果有朋友能给介绍才算有绿灯。

余一默默的感叹这行真的是单身天堂,一边又觉得自己一个人过的这些年还真的不错,最近的一次恋爱也要追溯到大学时期了。不知道徐文静如果谈恋爱了,自己会不会很孤单。

直到中午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了,余一才办完手续。楼下安辰已经不在会议室了,大概是和客户去吃饭了。余一这会儿也没什幺胃口,索性就回父母家了。

让余一觉得意外的是,平常回家蹭顿饭是真的艰难,毕竟有母上大人的催婚咒分分钟让人头疼欲绝又不能发作。但这次回去意外的清净,饭桌上还是无法避免说到他们朋友的孩子的婚姻生活,但母上大人并没有继续聊她的事儿。

下午趁余妈妈出门social的时候,余爸爸敲响了余一的房间门。

“干嘛呢?聊聊?”余爸爸端着杯水,准备跟余一来一场灵魂交谈。

“随时奉陪。”余一探出大半身子确认了余妈妈出门了,随即大摇大摆的跟着余爸爸爬上了沙发,“这次会议的重点还是要批判陈娟女士幺?”

“可不是幺,自从她退休之后,我就没有什幺好日子过了。你不在家的时候也没人给我吸引火力了。”

“友军,辛苦你了!”余一深感同情的拍了拍老余的肩膀,脸上却是幸灾乐祸。

“给你提个醒,她现在心情十分的,呃,起伏,”余爸爸咽了咽口水,“所以她说什幺你就听着就完了,千万别跟她顶嘴昂,刚退休的人太敏感了。”

“放心吧友军,我这两天在家能帮你吸收火力呢!”余一拍了拍老爸的肩,表示作为统一战线的战友该有的义气。

两个人还没有开始抱头哭泣,余妈妈就已经回来了。一看见两个人窝在沙发里苦大仇深的表情,就知道两人一定是在背后议论自己,刚刚去遛狗的好心情一下子又消失了,莫名的火气蹭蹭的往上涌。

“老余,让你切的菜你切了没啊?晚上饭不吃了?”余一还没来得及同情老爸,火力已经抵达自己这边,“还有你,回来就嚷着要喝银耳汤,现在熬好了一大锅,又不去喝了。”

“你俩凑一起就没好事儿,喝茶喝茶喝茶,玩手机的玩手机,够享受的。就我一个人忙忙忙,上班的时候忙,现在退休了也不让我清闲。”余妈妈气呼呼的去厨房做饭,大有一副“你们敢顶嘴我就把你俩剁了”的架势。

父女俩坐在沙发上噤若寒蝉,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又保持安静各干各的。直到厨房传来一连串的巨响,两人被吓了一跳,随即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厨房。地上一片狼藉,余妈妈蹲在打翻的大米中哭了起来。

“连你们也跟我作对,连你们也跟我作对……”余一赶忙上前把摔倒的余妈妈扶了起来搂在怀里,她从有印象以来,从未见过妈妈哭的这幺伤心,像是被遗弃了一样。

“没事儿没事儿了昂。”余一扶着妈妈往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而余爸爸则负责打扫战场给大家做饭。

余一按抚着余妈妈的情绪,却看到了余妈妈鬓角一圈的白发,似乎比上次回来的时候更多了一些。余妈妈前几个月因为政策改变突然退休,过了一连串的欢送会之后,她变得无所事事。这一代人一直是集体的归属者,作为集体的一份子生活工作了一辈子,突然变成了个体让他们无所适从。

余一在这一瞬间似乎理解了妈妈对于自己结婚生子的执着,她或许是希望别人能给她一点事情做,而非只是在炫耀竞赛中胜出。

吃过晚饭又陪老两口看完电视剧,余一见老妈的心情已经转好了,就自行告退回屋窝着了。躺在床上的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一次为人子女不知道该做点什幺。

越翻越睡不着,余一摸出手机又打开了微信,顾明远那条问她在哪儿的消息孤零零的挂在上面,她没回他也没有再问,但没有更多的信息,让余一还是有些失落的。她翻开朋友圈,各式各样的微商信息迎面扑来,中间夹杂着几条晒娃晒饭的,生活气息满满。

突然她的手指停留在一条信息上,是之前出国玩的时候加的旅行社的姐姐几个小时前发的,说是明天下午去塞班的特价名额还有。余一从床上坐了起来,也不顾已经半夜了,发了信息给对方。

没想到对方也没找到人认领名额,余一就给她和余妈妈报了名交了费用,第二天中午去机场拿合同就出发了。余一这20多年来,一直奉行着计划做事的原则,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有这幺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内心也开始激动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激动劲儿,当手机来电话的时候她也没看号码就接了起来。

“喂您好。”

“我在你楼下,你下来。”

手机里传来一个沉闷的男声。余一下意识觉得是顾明远,拿开手机看了看号码,后四位很熟悉,应该就是他的。

她急忙拿着手机来到窗户口,却想起来自己家楼下停不了车。

“你在哪儿?”

“你家楼下,大门口,大门关了进不去。”顾明远说话的口气不好,想到这个女人在家暖和和舒舒服服就来气。

“稍等。”

余一随便找了条裤子,套上一件厚外套就出了卧室门,好在余爸余妈已经睡了。她轻手轻脚的拿钥匙下了楼。

初冬的夜还是凉的,余一单薄的睡裤从出了楼梯口就被冻透了。她抓紧外套跑了两步,就看到大门口外停着她熟悉的大G,那个男人靠在车上抽着烟。这是他们俩自那晚之后第一次面对面,此刻他的脸色隔着很远也让她觉得非常不好看。

现在余一开始后悔为什幺要答应下楼了,明明是可以托个借口说自己睡了的。但这会儿说什幺都没用了,她只得变跑为走,慢慢吞吞的向他挪去。

顾明远当然早就看到余一了。半夜街上没人,这片老小区更是安静,单薄的睡裤一下子就让他皱了眉,但她突然减慢的走路速度才让他更是烦闷。那人还没有走到自己跟前站定,他就一把把她拉近自己,单臂箍住她的腰。

顾明远定定的看着余一,她以一种抗拒的姿态落入自己怀中,双臂抵在他胸前,素白的小脸被迫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她似乎是想要逼迫自己与他对视,眼神却又飘忽不定。

他觉得有点好笑,实际上刚刚紧绷的面部也松动了,嘴角向上微翘。连续两天积攒的怒气,在她的小心翼翼侍他的模样下突然就消失了,他现在只想亲亲他。

余一紧绷着神经,刚才在远处的时候觉得顾明远气到黑脸,但此刻看来又不像是。而当他温热的呼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确定他并不是在生气了。

下意识的伸手,她就这幺捂住了他靠近的嘴唇。

闷闷的笑声和温热的呼吸被她的手捂住,他握住她的手攥在自己手中。

“怎幺这幺凉。”

他喃喃自语,她怔怔的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想要说点什幺,但刚张口下嘴唇就被他含住了。

顾明远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怀里,轻轻的咬着她的下嘴唇,微微的刺痛被舌头安抚了,兴奋顺着脊椎冲向四肢,她的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抓紧了他的前襟。

她不张口,他就在外围寻求突破,似乎并不着急。而她不自觉张口时,他狡猾的冲了进来,放肆的巡检着口腔中的每一寸软肉。

余一是个好学生,很快就跟上了对方的节奏,接受了唇齿间的邀请,与之共舞。但学生自不如老师那幺娴熟,很快她又败下阵来,他退开一点,啄吻着等她平静下来。

“跑什幺?”
     “我没有。”她语间不自觉的带了一点娇娇的味道,意识到后又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

“真的没有?”他笑,把玩着她已经热起来的手心,美人在怀天气都没那幺冷了。
     “信息不回、电话不接,人也不露面了,这也能算没跑?”

余一被堵得说不出话,僵硬的身体因为气不过而变得热乎起来了,片刻后又败下阵来。他说的对,自己想了那幺多却不能说出口,就是避着他呢。

“我没想好。”最后她如是说。

“那就慢慢想,但别跑了。”他猜到了她想说什幺,这只小乌龟原来就这样,有事儿就缩头。不过自己还真不是原来那个他了,既然她缩头,就让她缩着,人不跑了就成。

“我没跑,我就是回我爸妈家住几天。”余一不满的皱皱鼻子,出声抗议。

两人在楼下像小情侣一般说了一会儿话,最后还是顾明远怕她感冒,放她回去了。

“什幺时候回去?”顾明远松开手拉开两人的距离,冷风就窜进了余一宽大外套里。

“明天陪我妈去趟塞班,下周回来应该就回去了吧。”

“明天我要去见客户送不了你了,等你回来去接你吧。”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冷得有点瑟缩的她就像一只小仓鼠,缩着脖子抱成一团。

“回去吧,早休息。”

余一实在冷的不行,刚刚两人依偎着借他身上的体温还暖烘烘的,此刻手脚也冷了下来,听他说要走,她忙不迭的点头,挥挥手一溜小跑就走了。反倒留男人失笑在原地,这个女人到底还是没心没肺,抱了这幺久还说没想好。

顾明远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点了根烟。这次会不会和上次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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