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娘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守在路口,大清早的,空气里尽是露珠,湿冷湿冷,她朝冻僵的手心里呵了一口气,使劲上下搓了搓,将红热的手掌贴在冰冷的脸上,正在这时,听到踏踏的脚步声,远远看到四人擡着一台红木轿子,稳稳地朝这里走来。
莺娘心口扑扑跳,紧张地口干舌燥,两条腿也有些发软,可她倒地把心一横,垫着小碎步冲上去,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在轿子前跪了个响儿,膝下扬起一片尘土,她伸手便拜:“ 周县长,青天大老爷,奴是那郭家郭继宗的妾,奴替那不成器的相公喊一声冤来了!您仁义爱民,明察秋毫。。。。。。”
莺娘都被自己嘴里吐出来的话臊得慌,可那擡轿子的四个人只是因为她的冲撞顿了一顿,领头的把轿杆换了个方向,便又绕过她继续走,仿佛她这幺大个人不存在似的,而那轿子里面寂静无声,一片锦绣帘幕盖得严严实实。
莺娘都到了这一步,脸啊胆子啊也都不在乎了,她跪着扑上去捉住一个轿夫的腿,死死抱着,哭喊道:“ 周大老爷!父母官!奴是有身子的人了,您可怜可怜我肚子里的孩子,好歹叫我们娘儿俩见上他一见呐!奴是个苦命人,除了继宗什幺都没了呀!”
那轿夫擡脚便要踢,却听得轿子里传来一声:“ 慢。”
锦绣帘幕被掀开一个角儿,莺娘讷讷地擡头望过去,只见里面有个藏在暗处的侧脸,五十上下的样子,看着精明冷静,鬓须整洁,下巴的弧度刀削一样,那官帽暗暗有一丝青光,是莺娘两辈子见过的刷的最考究的浆,正七品官,也是她这乡野村妇活了两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儿。
那人亦是从上到下把莺娘打量了一遍:浑身上下没件好东西,头发也不知是露水还是汗,湿嗒嗒贴在白细的脸颊上,宽松裙衫掩盖不住一身熟妇的身段,胸前一对大奶沉甸甸的,小腹还微微隆起,正随着她紧张的呼吸起起伏伏。
“戌时,到眠香居来。” 周县长抛下这幺一句话,放下帘子。那四个轿夫自始至终目视前方,对这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利落地擡起轿子便继续走了。
只剩下莺娘傻傻地跪在地上。
“ 眠香居,那又是哪里?”
话说这乐仙镇眠香居,是荤店里比较特别的一个,不接新客,架子大得很,新客要有老客保荐,才能入得了店堂,这眠香居也没有大堂,唱曲儿的,跳舞的,摆酒吃饭的,都在那一个个神神秘秘的小包间里单独进行,客人来,就必得订包间,门一关,谁也不知道里面在干啥,就连这眠香居里的姑娘小倌儿,也不会一字排开任人挑选,谁来服侍,能挑上谁,也得靠老鸨推荐,熟客举荐,总而言之,没点门路人脉,光有钱,是当不了这眠香居的坐上之宾。
莺娘自然也不太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只当这里是寻常妓院,不能被人瞧见,天一黑便穿了一身灰扑扑的斗篷,兜头罩脸,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了出去,直奔这眠香居而来,脸盖得太严实连自己都看不清路,好几次差点摔个大跟头。
到了眠香居门口,那守门的是个瘦瘦高高的老头儿,腰虽然有点驼,可一身长衫讲究的很,两手插在袖子里,从容淡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谁想到人家是给妓院看门的。
莺娘没见过世面,在这老头儿面前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倒是那老头不急不慢,待莺娘摘下帽子,定定看了看她这张脸,语气平淡:“ 娘子且随我来,大人等候多时了。”
说罢,踏着稳而无声的步子进了院门,莺娘连忙跟上去,也不敢东张西望,只觉得踩着鹅卵石路绕过莲花池,绕过假山,经过东一条西一条走廊,终于来到一个被竹林环绕的小院儿里,一条小径通进去,门口有两盏灯笼。
那老头儿走到这里便不再走,侧身站到一旁示意莺娘进去。莺娘深吸一口气,心道:“ 再坏不过是我这身子再教他糟蹋一回,不然他一个男人,三更半夜要我来作甚?” 再想到自己也提前沐浴了,下面洗的干干净净,还特意抹了香脂,把心一横:“ 给我这腹中胎儿再补补阳气,保准生个儿子!”
一边往里走一边担心万一动了胎气怎幺办,不是说头三个月不能行房吗?
“ 哎!一个五旬老头,能有多龙精虎猛?我且使劲夹弄他,抽弄三两下没准就射了。实在不行求个饶,把我这屁眼豁出去!” 莺娘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鼓起勇气推开房门,这一看,当场傻眼,之前的胡思乱想忘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