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人、不,现在应该称他为管家先生。在管家先生温和而细致的讲解中,路悦终于明了自己的当前处境。
她会在顾家宅邸,原因说来也简单,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顾元庆先生请她来作客……如果让人迷晕她后再带回家,这也是一种作客方式的话。路悦觉得在当下还想着「起来后发现没少任何一块肉或器官,其实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自己可说是很乐观了。
路悦在被医师细致的检查,确认没有大碍,只是需要休息后,又被穿着整齐一致的女仆们团团围住,她感觉自己就像只被路过的人类强硬带回家的猫,全身上下都被撸了一遍,指尖到发丝都受到最温柔而适切的对待,她差点又睡过去。
用过餐点,路悦才找到空档,说自己想离开这里。无论如何,她待在这里也未免太过奇怪了。不过她刚说出口,管家温和的面容立刻一变,紧张地问她是不是有哪里不妥贴,路悦被问得错愕,一来为的是从来没人这幺问过她,二来则是因为管家与周遭佣人如临大敌的神情,搞得好像她想离开是件值得他们绷紧神经的重大要事。
在表示想离开后,路悦能明显感受到周遭人对待她更为细致,言行举止更轻了许多,好像怕吓到她似的。身侧更是多了两位笑容温柔的女仆,美其名曰贴身照顾,路悦觉得还是监视意味居多。
虽然有些不满,主要是针对那为顾先生,可是她不敢把这份不满表现出来,也觉得这份负面情感没必要牵扯到旁人身上,管家与其他人的态度让她嗅到一丝特殊的意味,若是她执意离开,或许这些对待她极为亲切的人会受到惩罚。
路悦最后决定,或者说她无从选择地留了下来。随身的智能型手机似乎也被收走了,开口询问,却得到了一台新的手机,管家先生歉意地表示她的手机不慎遗失,路悦对这说词不太相信。
路悦向来擅长独处,管家供应的书籍虽是一些看过的经典翻译著作,倒也不是不能从中找到些许乐趣,读着字句,时光消磨得很快,听见外面有些比较大的声响,擡头看时钟,已经时近晚上六点。刚阖上书本,敲门声后是管家先生的声音,他说老爷回来了。
路悦还放在书上的手顿时僵住。
生气的情绪早就被时间冲淡,现在浮上心头的还是慌张,甚至有些害怕。她不太想面对那种传说等级的人物,想想就觉得压力很大。可这由不得她,一如她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活,在管家先生的邀请下,考虑礼仪层面的路悦也得硬着头皮走出房门。
楼梯下不到一半,她就知道哪位是顾先生。佣人们恭敬站在道路两侧,看起来就是菁英人物的几位男女围在一人身边,低声说些什幺,众星拱月的那个男人面上没有太多表情,甚至没有过多响应。
管家先生还未下楼,那个男人就擡起头来,目光一下子就攫取住她,路悦被看得不禁瑟缩,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那个男人看着她,不过一个擡手,原先围在他周遭的菁英们立即止住话头,恭敬地告退,鱼贯走出宅邸大门。
这个男人她是见过的,还交谈过一段时间,这些都发生在昨晚的宴会上。为宴会寿星弹奏完一曲钢琴后,她避开嘈杂的人群去散步,却在散步间不慎弄丢胸针,那个还是双亲要路甜借她的,也是出自名家设计,路甜当时不太乐意,若是发现她弄丢,可能会被双亲和路甜骂上好一阵子。
仗着没人,路悦还趴到草丛上去找,可是太暗了,胸针又仅不到她两个指节的大小,她找得腰酸背痛也没能找到,站起身活动筋骨,转头就被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的人吓了一大跳。月色不够明亮,她辨识得不够清楚,但也能知道对方是个身形高挑的男人,总被耳提面命离他人远一点的路悦当即倒退拉开距离。
那个男人问路悦在找什幺,她不敢回答,他又问她是不是在找首饰,亮出手上的胸针,路悦顾不得双亲的叮嘱,连忙点头道谢。对方没要她证明这是她的物品,手一伸,就将胸针给了她。
他问她叫什幺,她诚实以对,男人又问她成年了没,路悦觉得奇怪,但心里感激对方,还是如实响应,说自己下个月才十八岁。男人点了点头,一语不发就转身离开,反令她困惑不已。
在灯光下,相比于俊美的面容或高大的身姿,男人的威仪反而是最引起路悦注意的部分,强盛的气势令她只想逃避,她本能性地垂下头,作势整理裙摆,其实是在别开视线。
年轻女孩的动作和心思并不难猜测,顾元庆只是轻笑了一下,前进了几步,对着阶梯上的少女伸手,「过来。」声音低醇,话语不容抗拒。路悦紧张地握紧手,再三犹豫,憋着气将手放上去。她不知道若是再晚几秒,她会整个人被扯入冲上阶梯的男人的怀里。
男人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将她带下楼梯,「有什幺不适应的地方吗?」顾先生这话说得奇怪,可是今天发生的奇怪事情还少吗?路悦轻轻摇头回应。
「那怎幺想走?」顾元庆问她,「谁冒犯你?」顾元庆身形高大,足高出她好几个头,走在她身侧便压迫力十足,路悦低着头走路,怕自己说话结巴,只是继续摇头。
「有人冒犯你,你尽管开口,我会处理。」顾元庆捏着她的手,「有什幺想要的,随时提出来,让他们解决。」路悦悄悄打量握住自己的那只大手,从刚刚开始就感觉到有什幺事物咯着她,原来是男人的戒指。
察觉她的视线,男人拉起她的手,「你想要这个吗?」路悦急急摇头,「我只是感觉有什幺东西……看看而已。」她又说了句对不起,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幺自己要道歉。
「无须道歉,是我没注意。」顾元庆松开她的手,将戒指摘下。路悦把手收在背后,不想再让他牵,虽然被握着手的感觉她并不讨厌,她只是不习惯被这幺碰触。看着那枚戒指,她想起这个事物的来头,那枚泛着闪耀光泽的矢车菊蓝戒指,是顾氏留存许久、仅有家主有资格配戴的权戒。
男人就这幺随意地摘了下来,放进胸前衣服的口袋,空无一物的手伸过来,似乎是见没有手可以牵,竟直接将手放到她的腰上,牢牢扣住,神情自然得彷佛他天生就该这幺环着她。
路悦想抗拒这种亲近,却反被环得更紧,整个人被迫贴到对方身上,周遭的人不知道什幺时候离开了,就只剩她和身边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她已经充分了解身在此处的缘由,也明白对方的心思,在男人幽深沉静的眼神中,路悦知道自己在发抖,她连声音都在颤抖,「请您、请不要这样。」她清楚自己无法抵抗,还是感到害怕,害怕对方会在这里就对她做些什幺,就是在卧房里都好过在这种开放式空间,她小声地说:「不要在这里……求您。」路悦也不知道自己的乞求有没有用处。
少女美丽的脸庞一片苍白,眼角眉梢沾染恐惧,玫瑰色的双唇都在颤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瑟瑟发抖又无力的小猫。楚楚可怜得让人想好好抱入怀中疼爱,又让人的施虐欲油然而生,让她哭叫。
真可爱。顾元庆觉得自己涵养甚好,若是年轻时的他,哪管成年不成年,早就将人吃干抹净,还一定会用锁链将她锁在床上,哪里也去不得。
「我现在不碰你,等你成年。」顾元庆抱着她,在她耳畔承诺,「等你成年,你就会是我的夫人。」
顾元庆的话语让路悦忘了害怕,脑筋一片空白地被男人紧抱在怀中,呼吸着烟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