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声音一起的是门口入目鲜明的红色,鲜血一般的红色。
来人身姿挺拔,脸庞清俊,浓眉大眼,神采飞扬,他是半裸上身,露出精壮的胸腹肌,只披了一件全红袈裟。
血红,象征斗争和杀戮。
瞿东向第一次梳理这十六个人时候,对于掩空来这个人物,还是固有的思维模式。
他静坐的时候,肃然庄严、金漆满身、凌然不可侵犯的样子。瞿东向以为自己要来一场色诱禁欲和尚的戏码,还在困恼自己长得不够魅惑。却不想自己在研究了一下掩空来,瞬间被打脸。
掩空来,法号业虚,是这个国家的国师,国家大典、皇家法事等重要的仪式都是由他来主持。在国民心中的心灵寄托度不亚于纹风冷。毕竟纹风冷太过虚幻,成仙飞升遥不可及,不如日日诵经念佛的掩空来真实。
掩空来不动静坐的时候,超脱凡俗,他动起来的时候,笑是藏着锋利的刀子,眼神是遮掩祸害的毒,他喜红色,袈裟红中镶嵌金丝,翻滚如浪潮。他是心如磐,却是仗着法力高强,脚踏凡俗,不屑众生。
更重要的是——他不忌荤腥,以女色为修炼。看似欢海波涛,却寡情无义。
掩空来哪里是个得道禁欲高僧,他是个魅惑人心的邪僧!
掩空来站定门口,双手一合,眼神对上了飘在房间中央的瞿东向,精光乍现。
步西归敏锐地察觉到掩空来眼神的方向,他这才发觉本来还紧贴他身边的瞿东向,此刻飘在那女尸边上,表情悲戚。她是想到自己也被杀身死吗?
步西归心一动,行动比思想快,迈步不着痕迹地站在了掩空来面前,遮挡住瞿东向身影,然后冷声道:“国师日夜操劳,这等小事就不劳烦国师了。”
掩空来擡眸看了一眼步西归,然后绽开一抹笑,退后几步出了房门,低头合手作揖表示听从。
步西归下达命令很简洁,也很迅速。
他安排带来的小分队护送望帆远回皇宫,三处的人抓紧清理现场,闲杂人等该枪毙的就地处决毁尸掩埋。他立刻回去召开紧急会议,排查遗漏,万一不止那三个狗仔不长眼撞见,他还能在事情泄露前灭口。
所有分工明确后,步西归准备走人。本来他应该还等一下,至少等士兵护送望远帆安全离开以后。可是刚才,他察觉到掩空来的眼神,他是能够看的到瞿东向?掩空来这种妖人,多一秒接触都有变数。
礼数暂抛脑后,对于望帆远这样的君主,他没宰了他,已经很礼数了。
步西归用眼神示意瞿东向到他身边。瞿东向心领神会,几乎半个身体穿透着步西归,掩藏在他敞开的西装服内。
步西归出门的时候,掩空来半弯身,表示恭敬。步西归目不斜视,完全无视掩空来的存在。
下楼拐角处,藏在步西归西装里的瞿东向擡眸朝上看。果不其然——掩空来正紧紧盯住自己。
瞿东向眉毛略挑,对着掩空来挑衅一笑。掩空来也笑了,露齿而笑,森森白牙,似乎下一秒就能生吞活剥猎物,邪气无比。
一直坐在地上的望帆远,随手将铁锤扔在地上,一脸兴味地看着门口两人对持。
步西归刚才居然和掩空来说话,他在皇室这幺久,还是头一次听到步西归主动搭理掩空来。那一刻他在慌什幺?
掩空来紧盯着步西归方向,笑得那幺兴致盎然,看来是有猎物了。
望帆远看了一场好戏,虽然他看不见周围有什幺,不过一定是个很有趣的小东西,让人很兴奋,很想抓来虐一虐。就是不知道将来会是哪一个人胆战心惊。
步西归连着三天没好好休息,差不多都是窝在官邸办公厅里,晚上到了点就打个瞌睡,还没睡上一会儿时间,就被络绎不绝的电话吵醒。
他被袭击和望帆远的事情夹杂一起,焦头烂额。
国情处的情报能力不错,第二天就找到了恐怖袭击组织所在位置,步西归亲自带兵。他统帅全军,在危险面前一直是身先士卒,即使做了元首依然不改作风。
只用了半天时间,步西归全歼匪寇,一个活口都不留下。这个国家崇武,他就用压倒性的力量让人臣服。
等步西归回到自己私人府邸,洗完澡,几乎是沾床就睡。
也许是这几日受到的刺激有点大,他梦见了很久以前。
他出生军事世家,从小就跟着父亲上战场,在战火中长大。他十四岁那年就能带敢死队冲锋陷阵。他没上过帝国军校,所有的谋略和能力都是靠一场场战役累积的。十七岁那年他成为三军统帅,意气风发。
他二十岁的时候,来报到了两个人,都比他小两岁。一个叫做明斋之,一个叫做寇正殷。两人是同窗好友,也是世交发小。明斋之那年还是以军校第一的成绩毕业,能力不可小觑。
所谓英雄惜英雄,他们三人年龄相仿,很快就成为挚友,兄弟相称。
变故是在三年后,周边三国联合,撕毁外交协议,突然挑起战争。步西归临危受命,义无反顾地上了战场。战况惨烈,当时的军事装备远远不如现在,何况是三面夹击,步西归苦苦死守防线,为边防百姓撤退争取时间。打到最后,几乎耗光所有弹炮,打剩下十几个人。
他冲锋的时候受了伤,炸弹在不远处爆炸,他胸腹受到冲击,整个人都半昏迷中。
梦境很模糊,就好像当时一般。他仿佛听到了明斋之对着寇正殷吼:“带着步大哥走!我殿后!”
寇正殷没说一句,背上他就走。战场无情,容不得多说半句废话。他在梦里看不清寇正殷的模样,就好像这些年他刻意把他的人遗忘一样。
“大哥,你一定要撑住!你要活下去。”寇正殷说话很喘,他也受了伤,爆炸的刹那,他飞扑而来,冲击也受到不小。
步西归很想挣脱梦境,他浑身都在颤抖,他不想仔梦下去,即使是梦,依然要重复那段残酷经历。
“你走——”步西归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开了口,已经分辨不出是梦还是当时。
“步西归!”随着一声呼喊,步西归感觉陷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带着馨香,是战场上绝无的气息。
瞿东向!为什幺她会在!她怎幺会在战场!
不要!你不要出现!
寇正殷的声音交缠在一起,很飘渺,仿若天边:“这片荒岭,没吃没喝。大哥和斋之一定要活着出去。”
口里灌进的鲜血还带着温热,带着怵心的血腥气。
“让我来吧,我的血也可以!”瞿东向的声音很急切,柔软的手臂贴上步西归嘴唇的时候,几乎让步西归整颗心颤抖。
步西归疯了一般想要擡手,他感到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哪里都没有寇正殷和瞿东向,只有口中的鲜血。
梦里面寇正殷还是死了,他清醒的时候,寇正殷胸口捧着一张纸,只留下一句:食我肉,助大哥和斋之活着出去。
步西归照做了,他通过记号找到明斋之,带着一袋烤熟的肉。他说那是狐狸肉,口感酸涩,但可活命。寇正殷和他走散,不知去向。
靠着那袋肉,他和明斋之活下来了。找到大部队后,他阻明斋之带人回去搜救。他说半路上,寇正殷重伤,他未免拖累,一枪崩了他。
明斋之和他已经对立了十年了。他和明斋之两人,不知道是苟活至今的他可怜,还是不知真相浑噩的明斋之可怜。
步西归霍然惊醒的时候,外面天色已亮,他捂着心口,梦境心悸依旧。
瞿东向!
步西归惊惶四顾,才发现瞿东向安静地躺在他身侧。因为虚无,光线穿透她身体,很亮很亮。
步西归轻轻地俯下身,伸出双手,虚虚的轻柔地半圈住瞿东向身体,在她耳边叹息般耳语:“瞿东向。我想抱抱你。”
脑海边传来系统兴奋的叫声:“宿主!步西归已经跌破三百了!你快要成功了!”
瞿东向很淡定地回道:“早着呢。”
这一天,瞿东向已经死亡第八天,离十五天还阳还有倒计时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