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周末的大课间不需要做操，周可冉和左茜分吃一包趣多多，季洋从隔壁班跑进来，喊她们中午去新开的汉堡店。“不行啦，”左茜举起饼干盒，给季洋分了一片，“可可中午要回家的，她家里来亲戚了。”

周可冉默不作声地进食，饼干渣撒了一桌子。季洋“啧”一声，帮她把渣渣拨掉，又说：“那晚上去咖啡馆写作业呗，下午教职工开会，还能早点溜占个好座位。”

周可冉还是没反应，左茜替她回答：“好啦好啦放学见。”把季洋打发走，推了推周可冉：“还魂啦。”

苍天啊。周可冉哀嚎一声扑在桌子上，她昨晚压根没睡好，一直到天亮，脑海里都是他的呼吸。为什幺不早点侧过脸呢，就算他对自己没有意思，也能趁机占个便宜……蛋糕是真的好吃，饭菜也好吃，可是那盘花椒鱼她一看就生气。为什幺有些人就可以搅乱一池春水，然后当做没有发生过？

更何况许焰被安排在周可冉卧室的隔壁，这层就他们两个。十一点的时候妈妈上来给她送宵夜，之后进问他住得习不习惯、有什幺需要调整。这房子隔音可真差，听得一清二楚。可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许焰难道没有女朋友？他不需要打个电话报备一下？不过这种事情在成年人看来，发个短信就可以了吧。

早上一起吃了面包牛奶，许焰说他也要出门，顺路一起打车。在妈妈发言之前周可冉自己就匆忙拒绝，背书包穿鞋一气呵成，生怕和他单独相处。走在路上又懊恼不已，他又不会杀了她，他只不过……只不过是一个不怎幺亲近的哥哥。

左茜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心路历程逗笑了，她吃完最后一片饼干，笑着断言：“过不了一星期，你保准按捺不住要对他下手。”

“才不会！”周可冉心虚地拍桌子。

午饭时许焰不在，妈妈说他去找这边的同学，商量工作上的事情。他开学研三，数学系，搞不懂数学有什幺可学。总之她松一口气，和往常一样，午睡半小时，去学校路上买一杯奶茶，花一节课看新出的漫画，又花一节课打盹，第三节课果然老师去开会，改成上自习。前几排的同学发奋学习，试卷写得虎虎生威，周可冉他们跑出了学校。

新开的咖啡馆面积不小，一二楼都是禁烟区，他们在三楼找了张靠窗的大桌子。夏天夜晚来得很慢，余晖一点点染上试卷，杯中最后一块冰悄然融化。有传言教育局接到举报，江祁中学违反规定暑期补课，八月份大概率要放假。老师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七月底一定会有结课考试，作为高三模考的第一声枪响。服务员过来拧开吊灯，三个人收起笔，点了薯格、三明治和华夫饼。

季洋拿过周可冉的数学练习册，翻了几页，看她用红笔圈住的题目，多半是解不出来，集中在正余弦诱导部分。擡头想给她讲，看她抱着抱枕缩在沙发里，一副被学业摧残后的惨淡神情，和左茜吐槽季风环流怎幺也记不住。季洋撕了一张草稿纸，唰唰写下解题思路和重点公式。文科数学真的简单，季洋甚至有些得意地笑了。

“你笑什幺。”周可冉明显误解了他的笑容，嘟囔道，“我知道我错得离谱，超基础的题也做不对，但我熬了两个通宵才把这本题写完，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你不知道，你只知道笑。”

左茜拍拍她肩膀：“不错了，我跟你一起买的，现在才写完第一节。”

两人含泪拥抱。餐盛上来，吃完之后又写了一会儿题，季洋搁笔早，在手机上边玩游戏边观察周可冉的表情。她看着季洋刚写的总结，眉头先是紧锁，把头歪到一旁，发出“诶”的一声，突然直起身子，抓起笔在纸上推导，再把头一歪，心满意足地笑了。季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回味她刚才的可爱表情。

九点，咖啡馆进来不少谈恋爱的成年情侣，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咖啡馆的bgm也轻快悠长起来。周可冉收拾书包，等左茜写最后一道文综论述，突然想起什幺，在笔袋里翻了半天，拍在桌上。“给你的。”她骄傲地朝季洋擡了擡下巴。是奶油味的爆珠，周可冉最喜欢找代购买这些花里胡哨的外烟。季洋拿了一支。落地窗外车灯闪烁，空调的凉意无法冲淡夏夜的暧昧，天际的最深处仿佛晕着淡紫色。季洋看了一会儿窗外，又看回周可冉，她也盯着外面，眼睛里有玫瑰的痕迹。“味道不错。”他磕了磕烟灰。

掐灭烟下楼，周可冉想打包一份华夫，刚才分了左茜的一半，焦糖口感惊为天人，拿回家当宵夜。跳下最后一级台阶，陈列食物的橱窗里散发着温暖光泽，周可冉一擡头，许焰插着兜站在面前。

“怪不得早上不和我一起走。”他不怀好意地笑了。

“乱讲！不是因为他！”周可冉分不清是紧张还是亢奋，急得声音都在颤。她受不了对方的打量，反问道：“你来干嘛，约会？”

“高中同学单位在附近，等他下班过来，聊了聊工作的事，和他女朋友一起。”许焰应对自如。

周可冉脑子缺弦，张嘴就问：“他女朋友好看吗？”

许焰没反应过来，别过脸笑了，有点无奈地说：“挺漂亮的，腰细腿长，是主持人。”

“变态。”周可冉想赶紧结束这个智障话题，径直朝门外走，不敢看他一眼。许焰跟在后面，穷追不舍：“喂，你非要问我的，再说，我确实不是什幺好人。”

周可冉顿住脚步，推门的手发力到一半。许焰也跟着停下来，问她怎幺了。周可冉慢慢转过身，在悠长的蓝调里直视他的眼睛，过了两秒，问他：“一起回家吗？”

“他不是你男朋友？”出租车上，许焰又想起那个一声不吭但格外瞩目的男生。

周可冉抱着书包，表情没有波澜地摇头：“他住隔壁小区，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我妈都认识他。”

“青梅竹马。”许焰下结论。

周可冉想解释一下，比如他们只是纯洁的友谊，虽然曾经想过在一起，但因为双方家长都过于认可，缺少该有的刺激。但她又觉得这些话没必要讲，最后闭上了嘴。

许焰当她是默认，想到刚才男生那道执着强烈的目光，停留在周可冉身上，有种令人恼怒的优越。车里冷气不太足，空气黏糊糊的。他扫了旁边一眼，出声提醒她，烟从校服宽大的口袋里掉了出来，落在两个人中间。

周可冉一把抓回兜里，猫一样敏捷又心虚。许焰不放过逗她的机会：“还会抽烟。”周可冉对着椅背翻白眼：“少见多怪。”许焰若有所思：“青梅竹马教你的？”周可冉把书包扔许焰身上：“不要乱讲！闭嘴好烦！”

回到家妈妈已经休息了，周可冉在厨房里倒水，许焰给她把书包抱回卧室。并不是想象里的公主屋，书桌上堆满了笔记本和习题册，夹着几本没来得及拆封的时尚杂志。床品是柔嫩的粉色，床头摆着一只眼熟的白色大熊。茶几上还是书，衣柜关着看不清，化妆台倒是摆了不少七零八碎，那家伙有化妆？许焰反应过来自己想得太多，掩上门去厨房，晚上的冷食让他又开始胃疼。

周可冉正靠在流理台上听语音，男生有些喘气：“可可你下楼，我打包了焦糖华夫饼。冰激凌怕化，我给你换了奶油。”周可冉兴冲冲地换鞋，许焰在身后嘲讽：“这幺晚还吃。”周可冉懒得擡头：“吃不胖要你管。”钥匙发出哗啦的一连串声响，许焰又说：“还说不是男朋友。”这话不冷不热，周可冉开门装没听见。

隔着盒子华夫饼还温热，周可冉打算分许焰一点，但他已经回房间了，家里陷入沉甸甸的黑暗。她踌躇了一阵，回到自己卧室吃完整份，翻开地图册开始研究季风和洋流。凌晨一点，左茜微信发一个哭脸：“我发现高考必背古诗文的古诗我都背会了，古文一篇都记不住。”周可冉回复：“没关系，你要庆幸这不是高考前一天。”但左茜的深夜焦虑还是让她有点心慌，她关上台灯躺床上，点开季洋的对话框：“你必背古诗文都背完了吗？”

对面回复：“我又不是神仙，快睡吧，明天带好东西给你。”

周可冉反扣手机，翻了个身，想到还没有隔壁那人的微信，有点生气。又想起他口中的腰细腿长，果然男生都喜欢那种女主播类型？可爱萌妹究竟做错了什幺？胡思乱想着，竟然很快睡着了，梦到露天泳池边一个不知名美女指着自己冷笑：“你这种平胸小女孩有什幺资格跟我抢？”早上六点半，周可冉是被美女吓醒的。

醒来在餐厅看到许焰，正在往吐司上抹黄油，妈妈在厨房煮咖啡。“变态。”周可冉从许焰手里夺过抹好的吐司，忿忿地骂。许焰一头雾水，重新给自己抹了一片。

总之，两个人开始坐同一辆车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