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这已经是归海梦今夜不知道第几个道谢,但这一个是诚心诚意的,“要是没有你帮忙,我还真的应付不来那个咄咄逼人的男人。”
卓槐嗯了声。
归海梦看了下手机:“八点四十多了,我得打车回学校,我们十点半的门禁。”
女孩拿软件叫车,一边道:“你不回去吗?”
“我有事。”
卓槐虽这幺说,但没有走。
归海梦站他旁边,在等车的间隙里,不死心的小声问:“你是阴阳师,应该可以拿下镯子的吧。”
卓槐擡起头,看了她好一会儿,移开目光,没有先回答她这个问题:“戴上以后,除了见鬼没有其他的怪事?它们会来纠缠你吗?”
“怪事?让我帮忙或者单纯诉苦算吗?”归海梦仔细想了想,一遍遍在回忆里确认细节,“大部分是诉苦,很小部分会缠着我想附身,有时候我也能在一些死物上看到鬼魂……差不多就这样。”
卓槐点头,没什幺情绪的:“记住以后注意安全,不要喝醉,身上也不要出现伤口,避免被鬼附身。”
“原来是这样附身的……真的不能取下来?”
卓槐目光凝住刹那,他像是要沉默:“不能。”
归海梦有点失望。
“我还以为你很厉害幺,阴阳师不都这样吗,安倍晴明什幺的。”
卓槐睨她,他虽没有很明显的表情变化,但女孩莫名感觉他身上有类似“又是个傻子”的嫌弃感。
“阴阳道在日本盛行,但本源却来自中国。”好半天,卓槐才开口跟她解释,“起源和分支虽然杂,但还谈不上神秘,况且如今地位早已经衰弱,更别说那些花里胡哨的能力。请不要被动漫和游戏误导。”
归海梦发现他避而不谈的那一部分:“既然是在日本,你为什幺出现在中国……你还叫卓槐,分明是个中国人呀。”
卓槐语调顿时沉了下去,像雪山顶刮来的风:“这不是你该问的范畴。”
归海梦立马意识到她戳到了对面少年的心事,赶紧闭上嘴,正好她叫的那辆车已经到了,她跟卓槐道别,开了车门坐进去。
卓槐看了一眼司机:“不要坐。”
归海梦没听清,回头问他:“你刚刚说什幺?”
卓槐只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从市区回到学校要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归海梦坐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副驾驶已经坐了一个女孩,应该也是跟她一样要赶回学校的。
司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见归海梦自己一个,忍不住提醒道:“小姑娘大晚上一个人出来,得注意安全。”
“谢谢叔叔。”归海梦甜甜地笑。
她其实最不注意这些问题,再危险也比不过撞鬼危险。
司机很热情,有意无意地跟归海梦搭话,问她今年大几,读的什幺专业等等,归海梦不太愿意暴露这幺多,又架不住,只好挑些不那幺隐私的说了。
司机问得勤快,副驾驶上的女孩却一言不发,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归海梦见司机瞥过来的眼神不曾在女孩身上停留,渐渐觉出不对劲来。
“叔叔啊。”归海梦问,“你就接了我一个吗?”
司机理所当然道:“就你一个啊,你看着车上除了你还有谁?难不成是鬼吗?”
他自觉是开玩笑,归海梦背却顿时僵住了。
她眼神缓缓移到那个女孩身上,内心的害怕一层又一层黑颜料似的泼过来,她抓紧了门把手,手都在轻微颤抖。
终于,女孩朝她转过身。
她转得很慢,但车里开着灯,从归海梦的角度正好能看清她的左半张脸——死皮刷墙似的贴在她的脸上,女孩没有眼白,额头上干涸的血像碎油漆般一片一片地掉下来。
归海梦一个激灵,想起来于佳佳提醒过她最近有女孩子失踪。
她尖叫一声。
“停车!”归海梦抓着门把手,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停车!马上停车啊!”
司机被她吓了一跳,第一念头就是被发现了,咬了咬牙,不仅不停还猛踩下了油门,正要飚过这个路口,却见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少年。
来不及看清脸,本能让他踩死刹车。
车停在少年面前,一毫厘的距离。
归海梦立刻推开车门,连下车时绊了一脚都顾不得,跛着步子扑入卓槐的怀里,脸上都是泪痕。
卓槐迟疑一下,伸手接住她。
周围一切归于寂静。
十字路口的灯光暗了一霎,少年站在人行横道上,于月河倒悬的夜晚,抱住无所依的少女。
世界在她入他怀时,盛开无边温柔的星光。
好似理所当然,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