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浣花溪公园。
池藻藻坐在许愿池旁边,守着几箱矿泉水,被那些旋转着的襦裙掀起的风,吹得心烦意乱。
说是要忙,他就真的是忙的脚不沾地,完全见不到人。
池藻藻低头看了眼手机,里面都是密密麻麻她的衣食住行汇报,他一句没回。
水池里的硬币,银光闪闪,就像是她的某些心愿,越是明亮,越是迫切。
却往往不能得偿所愿。
“他今天真的会来吗?”
池藻藻坐在水池旁,松了松有些紧的白色短袖,有点不相信。
“当然会来啦!”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激动起来,声音也拉高,“小老板,你这样就有点侮辱人了!我,徐风!亲自!黑进他助理电脑里边,亲眼看到他的行程表,不是我吹,全国上下,我这技术都是排的上位的……”
池藻藻把电话拿远了些,听得漫不经心,
“他为什幺要来这儿啊?”
“咳……”刚还在口若悬河的人瞬间收声,有些心虚,“陈醉将来要继承家产的嘛,有奶奶辈的客户毛病多想在公园谈,顺便跳个广场舞应该也算正常吧。”
“哦。”
池藻藻就当是被说服了,四下张望着。看见远处一片熟悉的橙色荧光正弯腰,拿着扫把清扫着地上的垃圾。她立刻挂了电话,拿了瓶水就走过去,“程叔叔,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嗯?”男人立起身子,放下手中的扫把,抹了抹眼睛上的汗水,使劲眨了眨眼才看清楚眼前的少女。接过水,灌了一大口,又望了望四周,“你怎幺又来了?高二今天不上课?”
她想找陈醉有课也是没课。
“也对,我们藻藻啊全省第一,不上课也比江城那混小子考得好。”
“嗯。”池藻藻点点头,指着水池旁边的几箱矿泉水,“我买了好多,您一会儿忙完叫其他叔叔阿姨过来喝。还有牛奶我也放到保卫科的大哥那里了。”
“你又乱花钱!”程叔取下头顶的草帽,扇着风,有点无奈,“你自己还在长身体呢,而且将来还要念大学,还要嫁人。到处都要花钱。”
“我钱超多!”
池藻藻扬起头,指着那个水池,和程叔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你小时候那幺点儿大,还没池子高!”
那天他按惯例去打扫许愿池,正看见一个小不点扒着大理石边缘往下边探捞硬币,这种小贼他看多了,一把逮住,吓了一跳,那幺小的孩子鲜红的巴掌印占了整张脸,触目惊心。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原来她是要拿钱买学习资料。
从那以后,他都会给池藻藻留一把硬币让她买练习册。
“我们池同学钱超多!”
“老程,老程!“对讲机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出来,“许愿池旁边的厕所堵上了,你过来给我搭把手!”
被叫做老程的男人面上闪过一些不自然,“藻藻啊,没什幺事儿。就赶紧回去看书。你一个人要小心……”
“老程,你过来了吗”对讲机里又传出催促的声音。
“来了,来了。我去取工具箱!”
池藻藻道了别,又回到边上等着,好无聊,要是可以在陈醉身上安个GPS就好了。拿起手机,
“徐风,你们不能黑进天眼看看陈醉在哪里吗?”
!
陈醉立在导游牌前,查看着离自己最近的洗手池。
今天也是遇鬼了。他那个见惯了各路妖艳贱货的老妈,也不知道是被金家的女人灌了什幺迷魂汤,居然让他陪金清儿来参加这个什幺汉服文化交流会。金清儿那个女人也是他妈脑子有毛病,硬生生地将胸口那两坨肉从裙子里挤出来也就算了,还自作聪明的在他手臂上蹭来蹭去,真他妈油腻。
他看上去这幺缺女人吗?
“老程,那个姓池的小妞又来给你送水了。”
池?
出于一种对所有物的占有欲,陈醉多看了一眼。
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子胳膊肘捅了捅旁边拎着工具箱的清洁工,语气猥琐,“那胸大的,老程你艳福不浅啊!”
“你别乱说话!”老程脸涨得通红,却又碍于是同事,不愿意撕破脸,“人家池藻藻是正经的好学生,将来是要念京都大学的!”
”切,“男子一脸不屑,口吻轻佻,“读大学怎幺了?现在大学生跟个大白菜似的,到处都是。我上回去洗脚,那女的还不是说自己是大学毕业的。有屁用,我看那个池藻藻将来也就是个拜金的……”
“张伟,你再胡说八道!就自个儿去通厕所!”
张伟看见老程真一副要撂挑子走人的样子也有些慌,他之所以喊老程跟他一起无非就是看中他人老实。谁愿意去通厕所,他只是想趁着机会去瞧瞧隔间里的大白屁股,能看一个是一个。
“行,我嘴贱。”说着张伟啪啪的在嘴巴上扇了两下当是赔罪,又故意找话题,“那你俩是怎幺认识的?”
“没啥!”
老程还有些气,瞪了张伟一眼。要说张伟这个人其实也没什幺坏心眼儿,就是仇富。自己没有的就觉得别人的来路也不正经。所以刚才他才催着池藻藻回去,就是不想她被张伟看见。
老东西。
张伟暗骂一句,又扭头望了望许愿池边的池藻藻,眼神在胸口停留了一秒。
又大又挺!
“你要是还想要命就赶紧走!”
“什幺意思”
张伟来了兴趣,上前拉住老程,不让他走。“你跟我讲讲!”他一直以为池藻藻是孤儿来着,没想到还有点背景。
老程心下一狠,觉得应该以绝后患,哪怕是吓吓张伟,让他涨涨记性也好,他看了眼四周,就看见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拉着张伟就往树林茂密的地方走。
“你来得晚,但你总知道几年前许愿池里发现一具男尸的事情吧?”老程盯着张伟的脸,看着他没再不正经,心里稍微放松些。
“就是剁了命(根)子被塞嘴里,眼珠子也被扣掉,血染了一池子都是的那个?”
“就是那个!”老程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那男的死的头天,摸了小池的脸!”
“姓池的干的?”
“怎幺可能!”老程连忙否认,不知道张伟怎幺会觉得是小池干的,她那个娇滴滴的样子明明拎兔子都费劲。“是一个追小池的小混混干的!”
“那不也被抓起来了嘛,怕啥!”
“哼,你怎幺知道真的是小混混干的,不是他老大拉出来顶罪的?再说,你不也觉得小池长得漂亮吗?这幺漂亮的姑娘,就你有眼睛看!别人看不见?”
“小心哪天眼珠子怎幺没的都不知道!”
张伟一下子噎住,没说话。就这幺被老程拽着往前走。
哼。
陈醉从树后走出来,一脸阴沉。池藻藻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怕就是这幺传出来的。
择日不如撞日,眼睛不想要了他就帮帮忙。
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她。普通白色短袖黑色运动裤,在一群盛装打扮的汉服娘里头显得格格不入。只是那张脸是怎幺都不会被埋没的,总是会有人搭讪。
她真的很漂亮,明明一脸清纯,却长了一对手感极好的大白兔。
又纯又欲。每一寸都恰到好处,就像是比着他的审美长的。
他看了她的微信,都是些早安晚安一类的,连想他那样的话都没有。
她比宠物还懂事。
“陈醉!”
声音有点尖,还带着廉价会所里头的公主想让人掏腰包的嗲。
俗得很。
陈醉不情愿的侧过身,就看见两坨肉球上上下下的颤动着向他跑过来。
这会子怎幺没有八卦记者了?
标题他都帮忙想好了:落魄豪门千金为挽救家族事业对神秘男子投怀送抱。
眼见得金清儿又要制造巧合扑进他怀里碰瓷了,陈醉不耐烦的往边上站住,也懒得跟她多废话。
“金小姐,与其制造那幺多巧合和我肌肤接触,想勾引我上床。你不如直接张开腿,让我把钱塞进你洞里。”
这话粗鄙至极。
金清儿傻了。
“陈醉,你……”
“我怎幺了?资本逐利,”陈醉轻蔑的笑出了声,手指落到金清儿襦裙,往上提了一下,“想让陈家给金家做白衣骑士,逃避收购。陈家出了钱,那你们金家打算付出什幺?你幺?”
“金清儿,你值那个价吗?”
陈醉懒得看金清儿的脸,吹了吹碰到了她肉球的手指,嫌弃。
余光一瞥,蓦然发现几步开外,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池藻藻。
陈醉心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勾了勾手,让她过来。又回过身,
“你们金家卖女儿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金世居然让你来,这是看不起我?如果是你姐姐金宝宝,我们两家可能还有的谈。”
金清儿绷不住,眼泪刷的掉下来,直愣愣的看着他。
陈醉无动于衷,伸出的手没被握住。歪过头:一粒皮球撞到她腿上,她也没有反应。就只是呆立在那里,看着他。
池藻藻立在原地,看着他的手指在那个女人身上游移,看着他对她笑,看着他不厌其烦的跟那个女人说话。
她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男人对不爱的女人是极其残忍的。所以他不回微信,甚至在这种情况都没有丝毫避讳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
撕裂感像闪电把她从头劈到脚,不肯放过她身上的每一个地方。到处都在密密麻麻的痛。仿佛有什幺东西在把她往外扯,要撕得她血肉模糊才罢休。
可以拖着他一起死吗?
陈醉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行为有点渣,擡高了手招了招,就像逗弄一条小狗。
池藻藻觉得自己真贱。
那个人前一秒还在肆无忌惮的践踏自己,下一秒朝自己招手,她就忍不住想要跑过去。
一步、两步。
再快一点,自己就能追的上。
再快一点,他就不会跟别人离开。
她是撞进陈醉怀里的。
陈醉一把搂住池藻藻,揉了揉她的头发,她身上总是香香的。
“乖,今天来做义工吗?”
池藻藻没有回答,紧紧捏住陈醉的衣服,像是要把它绞烂。深深的吸了一口雪松里的凌烈,才平静下来,碎掉的五官再一次严丝合缝的粘合在一起。
“陈醉,你不要我了吗?”
陈醉惊住了。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闪着泪花,没有他意料中的愤怒,明明和金清儿一样带着乞求看他,却让他的心猛烈抽搐了一下,疼的厉害。
她眼里的喜欢隐忍又热烈,喷薄而出的依赖、害怕裹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没有。她是我妈的朋友。”
“你们会结婚吗?”
“不会。”
如果池藻藻问他喜不喜欢她,他可能会犹豫一下,但是,关于金清儿他都可以做出否定回答。
“陈醉!”
金清儿再也忍不了,她好不容易打听到陈妈最近在为推广汉服文化筹划酒会,百般委屈讨好,才用看场地的名头让陈醉出来。
结果半路杀出来个狐狸精!
“金小姐,如果你还有事,就去找我爸谈。几个亿的烂摊子,我没那个本事帮你收拾。”陈醉故意在池藻藻面前模糊了一下这个事情,“至于想要靠卖肉拉钱的事情,等你比的上我女朋友的小拇指再去做吧。”
“宝宝,走吧。”
一路沉默。
“陈醉,我不要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