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莺娘坐船来到临县,用头巾将脸面遮住,打听贺五的兄弟梆子的住处,原来这梆子是一名杀猪匠,县里有不少人都认得他,莺娘顺利地找到他家,说明来意,梆子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我和贺五哥是过命的交情!他的媳妇孩子我必须护好!”
梆子姓张,身高五尺,如同一座铁塔,但目光清正,是个可靠的汉子。张梆子带她回了家,路上道:“我媳妇叫夏桂花,嗨,要不是为了她,我早就和贺五哥一块杀那倭寇贼人去了!”说罢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和他媳妇的事,原来张梆子原本和贺五一处闯荡江湖,那夏桂花川西人士,是个秀才女儿,看上了张梆子,离家同他私奔结合,两人成婚多年,却无所出,张梆子也并不介意,近两个月,夏桂花从一名人牙子手里救下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婴,便收养为自己女儿。
“哎,年岁不好,不少人都把家里女娃儿买了,造孽哦!我们家小燕儿瘦的皮包骨,只有一口气了,还是个不到一岁的小娃娃呢!被我媳妇灌米汤硬是救活了!”
一边说着,一边带莺娘来到了一处朴素但整洁的小院前,喊道:“桂花,有客人来了!”
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迎了出来,她天生一对笑眼,观之可亲,见莺娘身怀六甲,连忙将她扶了进去,莺娘看着这夫妻俩,便知道他们是真正的好人,心中安定。这时,夏桂花把小燕儿抱了出来,莺娘一见之下,却大惊失色,原来,这正是她被柳群山拐走的小女儿念娣!
莺娘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她将自己几次企图脱离郭家,又被柳群山强迫的事情一一道来,啜泣道:“我日日夜夜思念我的三个女儿!小燕儿是五月初三生的,背上有一块红色胎记,她姐姐曾经不小心滴了蜡油在她脚上,左脚腕处有一处小疤,是也不是?”
夏桂花和张梆子再无怀疑,都唏嘘不已。
“如果不是姐姐,这孩子就活活被人牙子折磨死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莺娘说着便要跪下磕头,张梆子连忙将她扶起来,感慨道:“这岂不是缘分,我和贺五哥是结拜兄弟,肝胆相照,性命相托,他媳妇和我媳妇又同做了一个娃娃的娘,我们是一家人啊!”
夏桂花也道:“若是不嫌弃,我们俩结拜可好,从此姐妹相称,真个儿做一家人!”
莺娘感动不已,遇到了贺五,遇到了张梆子一家,仿佛终于雨过天晴,露出了一点生活的希望,她当下便和夏桂花结拜为姐妹,决定共同抚养小燕儿。
三人欢欢喜喜折腾到深夜,终于有时间考虑接下来的事,莺娘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临盆了,夏桂花做主,干脆就等莺娘生完孩子,他们一起往川西老家去,避开战乱。
莺娘和张梆子自然同意,自此莺娘就在张家住下,白天张梆子去杀猪,莺娘和桂花织布刺绣,料理家务,真的比亲姐妹还亲。
然而在这方小小的桃源中,各种外界的消息还是不断传来,朝廷抵抗倭寇不力,节节败退,眼看官兵损失惨重,丢尽了朝廷的面子,朝廷便开始不计前嫌招揽江湖义士,各种身强力壮有杀人经验的男丁参军,罪犯也可参军,军功可以抵消罪过。贺五便带着一帮兄弟投了军,还捎了一个口信,让莺娘避到安全的地方去。
莺娘又是担心又是欣慰,只恨自己是女儿身,如果也是男人,岂会处处受人摆布?夏桂花笑道:“我当初和梆子在一起,也是被家里处处阻挠,差点被我爹打死,但我就是不信命,便是刀山火海,也要自己亲自走一遭。”
莺娘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我希望这胎还是女儿,我一定好好教养她,必不让她走上她娘的老路。”
当晚莺娘便分娩了,经过一番折磨,如愿以偿地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次莺娘没有再给孩子取什幺招娣之类的名字,而是用了自己的姓,名叫峥儿,希望这孩子自强自立,铁骨铮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