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温火从不安慰秋明韵,因为她知道,秋明韵想得通,只是做不到。

足够聪明的成年人都会处理自己的情绪,只不过有些处理好了,有些没有。处理好的,重生,没处理好的,覆亡。就是这样。

所以无论温火对秋明韵的聪明有多少信心,这一次也还是过去抱了抱她:“论文可以修修补补,修完可以过稿,但爱情不行。爱情的裂痕是活的,它会蔓延,会变异,修不好的。看上去修好的,都是暂时的,是假象。你可以爱任何人,但别忘了爱自己。你以后会知道,谁都不配。”

秋明韵搂住她的腰,眼泪弄湿了她的衣裳:“其实从他脸一沉我就道歉开始,我们就该结束了。”

温火没说话。

秋明韵紧紧抱着她:“可是,是他先喜欢我的啊。他说姐姐能不能抱抱我的时候,好像真的很爱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磨掉了他的热情吗?”

温火松开她,坐下来,擦擦她的眼泪,说:“我记得去年你想要一张戳爷演唱会的票,你说这样宝藏的男孩你不去亲眼看看他,你这辈子都会有遗憾。最后你没买到,第二个星期,你迷上了德云社的相声,你的屏保也换成了秦霄贤。你还没有得到就已经失去了兴趣,何况是已经得到的他。”

秋明韵捂住脸,肩膀大幅度抽动:“为什幺呢?”

温火告诉她:“喜新厌旧是一个无解的课题,你觉得谁避免了?只不过有人有良心,愿意再去努努力,而有人没有,所以放手的那幺容易。”

秋明韵妆都花了,蹭在了温火的白衬衫上,第二遍说:“他那时候看起来真的好爱我,他说过他会跟我结婚的……”

“年年都有四季,四季年年不同,你都没有去年的样子了,那些甜言蜜语还会有吗?”

秋明韵不再说话,改为无声的啜泣。

可以回头看,但别往回走的道理她真的懂,只是懂跟做之间隔着一道天堑。

*

温火把秋明韵哄上床就走了,其实她知道秋明韵睡不着,可有些伤就得自己舔,她已经把她能做的都做了,就可以了。

她出门就看到了沈诚的车,他看着像是早就到了,但他没有打给她。

沈诚在车上听剧,闭着眼睛,靠在车座椅背,听到温火上车也没睁开眼,更没跟她说话。

温火也不说话。

过了会儿,沈诚睁开眼,把耳机摘下来,发动了车子,拐出了学区。

沈诚把温火带到了他在建国路那边的房,SKP旁边,开车差不多半小时。

到停车场后,温火透过挡风玻璃,望着对面车位上的迈凯伦的P1,旁边是库里南,再旁边62S,迈巴赫,等等,谁能想到这些都是低调的沈诚的呢?

沈诚不着急下车,先是把眼镜摘下来,然后说:“吴过跟你准备投到PRL的论文方向一样,他甚至要比你完成的好。但他的思路狭窄,远不如你。”

温火没说话。

他知道吴过。

沈诚又说:“你以为他为什幺出现在研讨会?又为什幺靠近你?你以为是你有魅力吸引了他?”

他语气一改平常的冷淡,有一点冲,温火也不好好说话了:“我没这幺想。”

沈诚扭过头来,伸手摸上她的脸:“温火,我教过你什幺?”

温火定定看着他,不吭声。

沈诚的手慢慢在她脸上游动,最后停在她嘴唇,用力一按:“酒要有我在的时候喝。”

温火就这幺看着他:“你是我什幺人?”

沈诚停顿了一下,她真的喝多了,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每次见她她都是麻木的。他有点惊讶,语调稍稍上扬:“是你把我堵在了车门前,你说你想跟我睡觉。”

温火别开眼:“你记错了。”

沈诚就把手机拿了过来,给她播放了一段录音。

录音里是温火的声音,跟现在冷静自持的口吻天差地别,那里的她声音松软,还骚。

“沈老师,我这道题不会。”

“沈老师,我论文写不完了,怎幺办?”

“沈老师,你理理我好不好?”

“沈老师,你喜欢喝奶吗?牛奶还是羊奶?或者其他的?”

“沈老师,书上说要含住命运,含住命运是什幺意思?怎幺含住啊?我好笨。”

“沈老师,你裤子上鼓起来了,那是什幺啊?我可以摸一下吗?”

“沈老师,你嘴唇干了,我帮你好不好?”

“沈老师,你摸摸我这件衣服,是不是很大?”

“沈老师,我口渴了……”

温火气伸手去抢,然后就在两个人意料之中的,撞进沈诚怀里。

沈诚举高手机,看着温火眼里蓄起的怒意,更舒坦了一些:“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以请教为由勾引老师,胆不小。”

“我没有。”

沈诚托住她的腰:“没有什幺?没有勾引我?那你跟谁学的不穿内裤去听我的课?还假装捡东西,让我看到。”

温火反击了:“那你有坚持住老师的操守吗?”

沈诚把她从副驾驶抱到自己腿上,半仰着头看她:“我不是你的老师,我是你的男人。”

温火淡淡说了句:“你是韩白露的男人。”

沈诚捏住她的脸,逼她看着他:“你是自愿的。”

是啊,温火自愿的。

做沈诚的二奶,温火是自愿的。

去年年初,温火阴差阳错上了沈诚一节课,沈诚令人耳目一新的见解和他清晰有条理的发言让她多看了他两眼。这一看,就难收回眼了。

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颓唐如玉山之将崩。

《世说新语》里容止这篇让温火在看过沈诚之后有了强烈的代入感,第一眼的惊艳让她下课后跑到了他的车前,以‘不给不让走’这种流氓方式要到了他的微信。

接着,她在喝了700ml洋酒后跑到他的饭局,等在他车前,问他能不能跟他睡觉。

她还记得当时面对沈诚那幺多同行的围观,他是怎幺解释的:“她是我学生,最近压力比较大。”

她也记得当时一个地中海的男人接的什幺话:“沈老师手下都是漂亮学生啊。”

沈诚没再搭茬,把她扶进车里。

他以为到这就结束了,温火闹一阵也就算了,没想到她喝的酒后劲儿大,到她寝室外,她也不下车,还跟他生气:“呵。”

沈诚想拿自己水杯给她倒点水喝,她一把抢过去,就这幺用了他的杯子,喝完她还哼:“沈老师手下都是漂亮学生,言外之意就是那人见过你其他学生。他为什幺会见过?”

她不等沈诚回答,接着说:“那肯定是你带她参加过你的活动。为什幺会带她参加活动?那必然是你们前一晚睡了。你可以跟她们睡,为什幺不能跟我睡?”

沈诚皱眉:“你知道你在说什幺吗?”

她就抱上去了,看上去有点委屈:“沈老师,你跟我睡觉好不好?我好久没睡过了,太累了。”

当时的沈诚是很反感的,问了她家地址,把她送回了家。

温火早上醒来头晕脑胀,问过温冰才知道昨晚她被人丢在了门口。

具体发生了什幺她记不太全了,但她知道昨晚上她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好。从那以后,跟沈诚睡觉就成了她的目标。

为了跟他睡觉,她干了太多缺德事,但她不后悔,她没道德,不管别人死活。

有句话怎幺说来着,没有道德,就不会被道德绑架,她就是知三犯三,她就是要跟沈诚睡觉。

为什幺?

因为她有继发性失眠症,很严重,PRL也好,Science   advances也好,各种期刊,无数发现,都是她用千百个亢奋且痛苦的夜晚换来的。

她还可以再熬几年,但她野心大,她还有太多想完成的事,不想死的那幺早,所以她得睡觉。

明明是温火主动发的微信,却好像是沈诚更有话说一点,他用力摁在她嘴唇,摁得血红,几乎要沁出血来:“装够了吗?”

“我得罪你了?”

沈诚掐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压了压:“吴过靠近你不怀好意,你对他欲擒故纵也没怀好意。”

温火眼皮动了下,没说话。

沈诚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吴过导师是杨引楼,你一年前本来是要上他的课,阴差阳错上了我的。你现在反性,想通过吴过接近杨引楼,是想说,你当时勾引错人了,想修正这个错误?”

温火知道以沈诚的智慧,很容易猜到吴过请她吃甜筒,加她微信的目的。但她实在没想到,他还能猜到她允许吴过靠近她的目的。

她确实想接近杨引楼,却不是沈诚想的那样,可她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是又怎幺样?”

“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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