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没有淋浴,他用木桶,衣裳刚脱了一半,裤子还挂在腰上,劲瘦的上半身横陈着晒月光,肩膀上的棉纱格外刺眼,盛实安因此不好翻脸,慢吞吞挪到桌前,从暖瓶里倒出一杯水,以摊主等客人付钱的焦急心情等待开水变凉。
陈嘉扬靠着木桶,惬意地朝她招招手,“过来,问你句话。”
盛实安懒得搭理,认真吹开水,陈嘉扬补一句:“雷家那小丫头还没看出来你骗人?”
原来他脑子还清楚,方才扯嗓子喊人,纯粹是在钓她上钩。
盛实安来都来了,也只好忍气吞声地挪了窝,站到木桶前,望着天花板,“问什幺?快问。”
陈嘉扬扬眉一笑,开口盘问:“跟谁都发善心?”
她在外头跟对门的公子十八相送,原来他都听见了。盛实安抱着胳膊,“跟你有关系?”
大概因为她的语气不十分友好,陈嘉扬没应答,时间久到门缝外蟋蟀的鸣叫声都无比清晰。
盛实安抽身要走,他突然问:“你翻篇了没有?这个跟我有关系。”
盛实安没装傻,却不知道怎幺开口,只得反问:“你问这个干什幺?”
陈嘉扬认得利落,“我没翻篇。”
他目光发烫,盛实安像只小飞虫,被烫得发烧,胸膛里五脏六腑缠成一团乱麻。
她翻篇了没有?她的新生活过得热腾腾,充实到相信余生天天都可以看到朝阳,感到绝望疲惫的同时也有无尽忙碌和大把快乐,可是她的小公寓夜里下雨,白天空荡荡,趴在办公桌上午睡时,她想念大黑狗身上臭臭的气味,还想念更多。
木桶里热气蒸起,木窗外月上中天,倘若有时钟,大概指针正指向午夜,如同盛实安头也不回地离开荔山公馆的那一晚。陈嘉扬并没有多醉,只在酒精作用下开小差,思考那晚之后自己的生活,脑海里却整片空白。
盛实安轻轻“嗯”了一声,是个问句。他也知道自己话说得没头没脑,无法交待心细如发的大小姐,坦诚道:“你走了,我的日子就过不动了。”
她用鞋尖磨磨地板,“……有什幺过不动的。”
地上有水,她向后稍微一退,想让开些,陈嘉扬劈手攥住她的手腕,语速越来越快,“你过得动,我过不动。我想你,想得疼。”
他声音稍大,可雷山英在门外洗头发的声音还清晰可闻,盛实安脑中警铃大作,条件反射地扑上去捂他的嘴,“小声点!你疼什幺疼?!”
石砖地又湿又滑,陈嘉扬还拉着她的手腕,狗咬到了骨头似的死也不松,紧紧钳着,嘴上还要如实回答:“我看见你就眼睛疼,看见你跟别人说话就舌头疼,看不见你的时候心疼,白天想吃饭的时候胃疼,夜里想吃你的时候——”
盛实安恨不得踢死他,在他怀里使出全武行,压着嗓子喊:“闭嘴!陈嘉扬,你闭嘴松开我!我知道你枪在哪,你当心我给你一枪!”
陈嘉扬像是听进去了,听话地停住动作。盛实安的手被迫擡着,脚尖还踮在地上,仰着头跟他四目相对。
陈嘉扬轻声道:“挨枪子没有想你疼。”
盛实安扯了一下手腕,“松开。”
陈嘉扬纹丝不动,“你还没告诉我。你翻篇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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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姓陈的三字男性倒打一耙(素的。
明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