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2200字加更章,正章白天更)

其余四名女子被压下去了,代替上来的是东都高官们、李合和数名侍卫,分立在正堂两侧,原来他们都没走。

大功告成的岚烟从婢女手里接过一盘樱桃,乖顺地回到舒瑜身边侍立。昭国公见细作把自己供了出来,脸已涨成猪肝色,满额头的冷汗。

舒瑜把他的窘态收入眼底,厉声道:“昭国公,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本王身边塞细作?”

昭国公见风使舵,立即换了副谄媚面孔:“我听说豫王殿下喜欢以物易物,不知道用什幺能买下我这条命呢?”

舒瑜扬起冷笑:“国公真是识相。明人不说暗话,你伙同曹正光谋害韩王世子,是受了谁的指使?”

“这……”昭国公面露难色,环视满座高官,欲言又止。人人都知道是贤王,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切实的罪名了。

他又堆满笑意:“殿下真是为难我,不如用别的情报换如何?比方说皇上养的那条狗,就是武国公。殿下肯定不知道,他背着皇上可干了不少好事。我可以全部告知,怎幺样?”

岚烟面不改色地择着樱桃蒂。

舒瑜从她手中接过剥好的樱桃,微笑道:“国公知道的,我未必不知道。”

“这可难说。”昭国公声调扬起,“前些日子,武国公长子时云岫,时将军被派到幽州去了。其实在燕王走了之后,幽州就变成了一个吃人的地方,谁要过去那就是凶多吉少。皇上原本是要派武国公去的,但武国公特意举荐了长子,这才变成了时将军去。殿下知道时将军现在怎幺样了吗?这事连皇上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几枚樱桃滚落到了地上,一片寂静中格外刺耳。岚烟怔然看着脚边的樱桃,才惊而擡头。

舒瑜在看她。

满堂的人都在看她。

这是在警告她。于是岚烟勉强露出娇俏笑意,拂了帔纱说:“妾在为殿下择熟透了的樱桃。那些未熟透的入口酸涩,弃了也无妨。”

舒瑜这才移开目光:“昭国公,你说的这些本王都不感兴趣。本王只想知道是谁让你去害韩王世子,还意图诬陷到我身上?”

“殿下,这……这个我真的不能说啊!”昭国公眼看无望,急得连声音都变尖了,“殿下若是非要逼我,那我只能……”说着,他的眼睛四下乱瞟,最后定在了身侧侍卫身上。

霎时间,煞气从昭国公身上涌现爆发,岚烟蓦地睁大眼,他的修为果然不低,而且在她之上。

在尾音落下的一瞬间,昭国公已是迅疾抽出侍卫身上的佩刀,以难以捕捉的速度奋力朝舒瑜刺去。

他要和豫王同归于尽!

他的动作太过迅速,以至于刺戳的瞬间都没有几个人反应过来。李合正在门口位置,见状如同残影飞往舒瑜身前。

比李合动作更快的是岚烟手里的化蛇,一道白光朝袭来的刀尖而去。舒瑜也不是等死之人,飞快后退半步,伸手贴在她的背上,助长她几分修为。

“都退下!”岚烟喝道,细鞭如蛇缠上刀身,鞭身传来的内力与刀身相撞,迸发出强烈的气浪。靠近的人险些被震倒,门扉窗棂上木纹被震得隐隐断裂。脆薄刀身在化蛇催动下扭转变形,最后停在她身前一寸,动弹不得。

待气浪退散,昭国公已经被李合等人制服在地,手中的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化蛇即刻游游抽离。

在座许多官员都被吓得不轻,看到昭国公被按在原地,才惊魂未定地坐回原位。

岚烟刚刚放松神经,外面又有煞气流动。她警惕地巡视一周,还是寻不到来源。

舒瑜拂袖,怒声命令:“把他押下去!”

“殿下,殿下!”昭国公仪态全无,拼命挣扎着。他气力爆发极大,竟摆脱了侍卫钳制,上前竭力嘶喊:“殿下别再逼我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只能说那幺多了!”

舒瑜闻言一时凝目,像是在思考他的话,而岚烟却清楚看到昭国公袖中闪过一点寒芒,他把什幺东西暗自捏在了指间。

暗器?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声东击西,夺命于无形的暗器才是昭国公真正的后手,方才的举动只不过是分散众人的注意。

李合站在他背后,显然没有看到。他开始擡袖准备出手,岚烟正欲纵起化蛇阻拦时,外面的煞气骤然变得厚重。

黑影在窗外隐隐闪过,几道金光倏忽从暗处袭来,被她捕捉在眼中,金光的方向直指昭国公。他掌握了太多信息,是有人来灭口了。

此时此刻,岚烟面前有两个选择,保护舒瑜,那昭国公必死无疑,但保昭国公不死,舒瑜就有危险。昭国公还没有说完云岫的事情,而舒瑜却是扳倒武国公的关键。

时间紧迫,不容她权衡了。电光火石之间,三枚五寸长的透骨钉催动以汹涌凌厉的内劲,从昭国公的手中发射出来,朝舒瑜迅猛袭去。

她的身体已经自动做出了选择,急步挡在舒瑜身前,操纵化蛇阻拦在透骨钉的路径上,运气准备抵御。

然而暗器力道超过了她的预料,划过的空气都发热变形。她暗呼不妙,难怪之前那刀攻势绵薄,昭国公全部的内劲都灌注在这三枚钉子上。

细鞭白影游动,岚烟赌上了全部内力去阻挡暗器,她耳边骤然响起李合的惊呼:“小心!”

随后是茫茫空白,白色来自碎裂分断的化蛇。

空白过后,岚烟听到了尖锐刺耳的风声,紧接着是血肉绽开的闷声。三枚透骨钉齐齐没入她的胸前,只有钉帽森然露在外面。她宛如一片染血的羽毛,轻盈坠地。

与她一同倒地的还有刚刚咽气的昭国公,脖颈上赫然插着一枚金镖。

情势惊变,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喧哗声快冲破了屋顶。

岚烟已经听不到这些了,她像条搁浅的鱼只有残喘游气。短暂的剧痛过后,是令人绝望的麻木。意识和知觉都在不断流失,只有对死亡的本能恐惧越发清晰。

方才机会只有刹那,她来不及防守身上暴露的要害,全神贯注想偏移暗器。眼下她的四肢也开始变冷,似乎有粘稠的血从口中缓缓逸出,但她不觉得有半分疼痛。

和煦白光缓缓勾勒出舒瑜的面容,他的眼里也倒映出自己濒死的模样,好像是在急切地说些什幺,但岚烟耳边尽是死寂无声,什幺也听不见了。

他的容颜很快就被鲜红覆盖。满眼血色,这是岚烟眼前最后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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