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乎早跟杜导坦白过,谭姐自然知道他的底细,这些日子来为了他思前想后,一边觉得市场未必接受,另一边又弃之可惜。
跟公司内的合伙人谈了几次,其余两人都不太赞同,毕竟他们又不是大公司,手上艺人都是出道五年内的年轻人,平日为他们策划营销已经够忙了,与其花费资源为一个背景不好的人重新包装,不如专注现有的艺人。而且通常一家公司的艺人都会互相合作、捆绑炒热度,这招在蒋一乎身上却万万用不得,恐怕那些新闻和恶评会烧及无辜,这样一来,要捧他就更难了。
但是就算她两个合伙人不同意,也说不出蒋一乎除了背景的条件上哪里有短板。谭姐每日在床上辗转反侧,内心总有道声音呢喃他是可造之材,她问丈夫意见,杜导很是犹豫:「我觉得吧,他对你们这样刚刚进入上升轨的公司太冒险了,不是大赚就是大亏啊。」
谭姐只听到了「大赚」两个字,当天晚上作梦梦见对头公司签了蒋一乎,两年后他就勇夺金曲奖,当初签他的经纪人被传媒封为「最强慧眼」,公司翌年集资上市,至于她还在一把屎一把尿地带着半红不黑的新人跑通告。她吓都吓醒了,摇起沉睡的杜导宣布:「我才是最强慧眼!」
说服合伙人的过程有点困难,她的团体忙了好晚通宵做出完整的企划案,基本上把他演艺生涯编了个预计时间表,又将因应他在龙巢的背景可能产生的问题列出几个解决方案,拍胸膛保障出事她扛,才勉强得到同意。
兴高采烈忙活完一轮,想蒋一乎就算不像孙淼一样夸张地感恩戴德,至少会高兴地接受。
拍摄直到日快落完才结束,孙淼忍耐好久,终于可以扑上去抱住他。蒋一乎觉得自己热得要融化,但又留恋她的热情,任由她挂在身上,举着手不让在石堤上沾的灰尘碰着她的衣服:「你热傻了?」
她擡头笑容灿烂,向他通报:「谭姐说想签你。」
他愣了愣,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谭姐果然站在前面:「不累的话我们趁快谈谈合约吧。」
蒋一乎敛去脸上的惊讶,让孙淼去给他拿水和衣服,见她脚步轻快远离,才对谭姐说:「谭姐,杜导没有跟你说过吗?我以前...」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隔了这么一段时间才下决定。」她坚定打断他的话语:「不要管以前,我就问你以后,我就问你想不想。」
他把微颤的手藏到裤袋里。说得容易,怎么可能不管以前,以前刻在骨里无法磨灭,不藏好一点就会被世界锉骨扬灰。
谭姐没料到他不单不爽快接受,反而表情深沉,不发一言,解释说:「那些我都有应对方案了,你不要急着拒绝。你看淼淼多高兴,你先听我讲完再决定吧。」
孙淼带了两罐可乐和一条湿毛巾,单肩挂住背包一晃一晃,哼着歌回来,把可乐和毛巾都递给他,也不知道跑到多远去买,拿到手里还是冰凉的,她把另一罐塞给谭姐讨好:「谭姐你也喝,解热。」
谭姐道谢接过冒着水珠的可乐,眼神盯着蒋一乎不放。
他肩膊放松了两分,用毛巾擦完手后摸摸孙淼的头,她的发顶被太阳晒得发烫。她催他开可乐,说自己也想喝,仰着的脸鼻翼脱妆泛红,口红掉光了唇色显得苍白,圆脸笑起来嘴角肉肉突起两块。
不要管以前,就问以后,就问想不想。
他很想要这个以后。
他挑了一个孙淼没有空的时间上去签约,谭姐开的条件很优厚,所有创作的版权收入都不用跟公司分成,其他收入的分成公道。他拿着初拟的合约去问现在是小经纪人公司老板的学长,学长二话不说叫他趁谭姐未清醒过来后悔的时候快签下去。
企划书里明明白白注明:第一只单曲,签约半年内推出,主题为剖白。
要他在第一首单曲就面对大众,把见不得人的过去摊在阳光下。按谭姐的说法,就是因为这一点苛刻,所以合约条件相应提升。虽然定会惹来批评,但初初出道没有名气,路人都是看热闹的多,真正损害不大,反而大有噱头,有利迅速获取知名度。如果大众完全不能接受他这个短板,没有继续投资下去的意义,公司也能及时止蚀。她是如此才成功说服合伙人。
蒋一乎若想在走到幕前,这对他而言大概是最好的方法。他心知肚明,合约一签下去,就要把放弃梦想、逃避人生的那段日子抓出来涂脂抹粉,重新包装,当作商品一样贩卖。但他没有所谓,他早不是几年前那个自以为是的天之骄子,他能够为讨生活在龙巢工作,能够迎合杜导无主见把曲子一改再改,自然也能写一首虚虚实实的歌。
谭姐给他发的企划案,他稍为改动后才给孙淼看,骗她说留白的位置是尚待决定。她不疑有诈,满心他要签约出道的兴奋。
他签约回来她就紧张地问:「顺利吗?」
「有什么能不顺利的?」
「不知道。」她用两指揉揉眼角:「你今早出门后我眼皮就一直跳,跳到我心慌。」
当年他艺校面试之后,她也是这副急躁的模样,像是等孩子放榜成绩的妈妈一样。他想,或者那种不安不止是情绪,可能是预感,毕竟现在的他回看当初,实在说不上那是什么好回忆,他做错了很多决定,命中注定的一步错步步错。
这次大概算是顺利吧,不会再是那样收场:「左吉右凶,你跳哪边?」
她苦恼地努嘴:「我两边都跳。」
「那你该去看医生。」
---
我回来了,今天补二更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