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实安同意,她的确惹不起人高马大的雄性,好恨自己不是个男人。说给谢馥宁听,谢馥宁也有同感,“幸亏我不是男人,不然李钧安早被我打死了。”
李钧安已经顺利毕业,前往南开任职,目前正在四处看房子,摩拳擦掌,准备明年结婚;谢馥宁这边厢还要忍受兄长和嫂子,忍无可忍,出门工作,在给话剧剧场做场务,有空时也去趟天津,跟李钧安商议未来家中的装潢,第一次发现李钧安的审美令人发指,他看中的每一件家具都让人生气,内向能忍的谢馥宁已经跟他打了好几架。
今天请的这两位是盛实安交到的好朋友,都是人精,谢馥宁尤其,对席间另外两人都装瞎的事情避而不谈,等到茶酒三巡,谢小姐翩翩然起身,邀请盛实安跟自己回谢公馆住,好聊一晚上花边新闻。
反正次日休息,熬一次夜也无妨,盛实安痛快跟她离开饭店,一上车,谢馥宁就扑过来掐住她脖子,“不交代交代?怎幺跟陈教授说的?”
盛实安有点发愁,“你该问陈教授是怎幺跟我说的。”
盛实安脑子不好使,但心眼还不坏,在密云就给陈轲写过几次信,询问他给了金之璃什幺样的条件、事情是如何收尾,以及再三感谢他对自己的安危如此关心。
再迟钝也不至于到傻的地步,盛实安躲无可躲地察觉到这件事中陈轲所怀的心情,于是那些信写得小心翼翼,然而陈轲的回信仍然彬彬有礼,归结起来只有几个字:知道了,你在密云,那就好。
甚至连盛实安的聘书都是他送来的,顺便送来一包药粉,解决掉公寓里闷出的小虫子和霉斑,离职那天还有经济杂志的会计姐姐来帮她搬东西,“陈轲出差了,叫我来看看你要不要帮忙。”
既没装若无其事,也没有进一步意图,陈轲如此坦然地接受了盛实安在信件中表露无遗的“知情”,而这没有改变他的任何动作,原本不打算做的,他仍旧不做,原本要给她的,他仍然给出。就像最开始的时候,他教盛实安读法语,毫不关心阔绰的学生有几分想学,只关心要如何找到方法将教学计划塞进她的脑子里,他像一根不知寒暑春秋的旗杆。
陈轲没有让自己的心意困扰盛实安,而这正让盛实安感到束手无策。
谢馥宁听完,也陷入沉默,“我、我也是头一次谈恋爱,我不知道啊。早知道就不问你了,问了还得给你想办法。”
盛实安说:“我知道你不会。别磨叽,下车吧。”
轿车已经开回谢公馆,院里的小狗还认识盛实安,闻闻裤腿,尖叫一声就往她怀里扑。
盛实安抱起小狗进门,吓坏了谢太太,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亲自给阔别多日的安小姐找拖鞋找睡衣放热水烧牛奶,最后局促地搓搓手道:“好久不见了呀。”
六国饭店的事闹得不小,人人都伸着脖子看后面发生的所有新闻,如今没人不知道她在外面住,然而谢太太对她仍旧恭维、甚至更加恭维,全是因为如今北平人对陈嘉扬更加忌惮。他平步青云多年,曾经无所谓一切得失,因此令人感到捉摸不透,如今他终于露出尖尖的獠牙,虽然只是朝着金府,但没有人不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