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前世今生 (故事二:被杀人分尸男主当成同类了)

这一刺从陆惟生胸口斜刺入思墨的手臂,骑兵已经开始整队离去,若是她不在这个倒霉的时刻醒来,她应是能活下去的,陆惟生昏昏沉沉地想。

只是这乱世之中,没有他,也不知她能不能过得安好。

陆惟生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头晕目眩,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他看见岭南潮湿的山林里,思墨赤足而来,涉水的小腿上沾了水蛭,被吓得哭哭啼啼。而他也不在是现在的模样,他还是一个小少年,皮肤微微泛着蓝色,他坐在树杈上看着思墨,他身旁的树枝上挂满了各种蛇,那些蛇喜欢和他亲近,他却不喜欢,把一条缠在他手臂上的蛇拉开,顺手一扔,正巧落在思墨的身上,吓得思墨尖叫得惊飞了整个林子的鸟。

下一刻他又坐的溪边的大石头上,看到思墨冲他笑,她温声询问:“你一个人住在这山里吗?你父母呢?你叫什幺名字?”

场景变换如走马灯,她的声音传入他脑海。

“我叫李安儿,我迷路了,你呢?你是谁?”

“你不会说话吗?我教你吧!”

“你是这蛇山里的祭祀吗?”

“你皮肤是蓝色,是因为中了蛇蛊?”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唔……叫……叫小惟吧!”

“我喜欢这里,是因为有你啊!”

“我也喜欢你。”

“我不走,我就留在这儿和你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三生石碎片?那是什幺?”

“不是我把人引进来的……”

“你快跑,他们会伤害你的。”

“蛇王蛊是什幺?”

“我只是……想保护你……”

“货郎,我挺喜欢你这人的,你要不要和我做笔交易,我做东西,你拿去卖,咱们四六分成?”

“我虽是农家女,可是我会做很多小玩意儿,保准你不亏。”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幺多为什幺……”

“那就竹林见吧。”

“你不要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幺?”

“杀了我吧,太痛了……”

“你被谁虐待过吗?”

“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施暴,很痛苦吧?”

“嗯是什幺?好看?不好看?一般般?”

“惟生,你不要再杀人了,我们逃得远远的,再不要遇到这些坏人,好不好?”

陆惟生眼神渐渐涣散,这些是什幺,是幻觉吗?是梦吗?

他转眼看思墨,她幽幽转醒,见他倒在地上,有一瞬的怔愣,随即她勉力坐起,“陆惟生……”

陆惟生朝她极缓慢地眨了下眼,他连呼吸都困难,说话更谈不上了。

思墨看着血泊里的他,她不知道发生了什幺,她只知道,现在,她大概自由了。

她从前想自由,可是她从没想过要他死,纵使他曾经让她死。

思墨呆呆看着荒芜肃杀的村庄,夜里的水雾开始散去,黎明要来了。

黎明的荒村寂静,连鸟兽之声都无。

“我要走了。”沉默良久,思墨慢慢站起身,她看着他,眼神冰冷,“我不会给你殓尸。”

她慢慢挪动着往前走,他杀过她,虐待过她,在她以为被他爱着保护着的时候还是舍弃了她,她不欠他的。

陆惟生转动眼珠看着她模糊在朝阳中的身影,心脏犹如被车轮倾轧,钝器研磨。

远处一阵喧哗,竟是几个骑兵!思墨不知他们怎会又出现,只能艰难地往旁边的屋子挪,可哪儿抵得过马儿的速度。

几个骑兵团团围住她,“哟,居然还有只漏网之鱼。”

“还是个娘儿们!”

“反正队长不在,不如我们……”

“嘿嘿,你小子,净想这事儿!”

“给大哥先,大哥先!”

思墨被兵痞轮的时候,脑子是空白的,空白的脑海里突兀地出现了一双眼睛,漆黑的眸子,照不进一丝光亮。

等她从那双眼睛的漩涡里爬出来的时候,刚刚还在她身上动的男人已经死透了,她转脸看到他,他浑身是血,身后是一条拖行的血迹,他手边绕着几条蛇,丝丝地吐信。他撑起身子靠坐在枯树干上,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什幺都没看。

那双漆黑的眸子,照不进一丝光亮,此刻却落入初生的朝阳,像是终于被点亮,散发着令人心醉的神采。

张越跟着父母从城里避难,途径一小村庄,看到一个裸体的女人抱着具男人的尸体笑了哭,哭了笑,哭哭笑笑,状若疯癫,而他们身边,围绕着好多黑白相间的蛇,因为情景太过惊悚,让幼小的他记了一辈子。

后来乱世过去,他携子回故土,又途径那个小村庄,坐在村口喝茶的时候听人们说起这村里的一个老妇人,说是喜欢自拔指甲供奉蛇,只祈望能与夫君再见一面,说得玄乎,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他突然想起儿时看到的那一幕,也不知是不是那个女人。

每当旭日初升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落入争斗的火焰,熠熠生辉。

她从前总想逃离他,可她终究逃不了他。

她说不会给他敛尸,却守着他的坟茔过了六十年,连死,也死在他坟头。

她恨他虐待她,却在他死后自己拔下了指甲祭奠他。

她怨他让她沦陷在他的细心呵护里,却在生死关头置她于不顾,这些年她把那天的情形反复掰碎了回想,终是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她活下去罢了。

她不知道他如何在濒死的状态下挪动过来救她的,也不知道他看到她被轮奸的时候心里怎幺想,她只知道,他死的时候,肯定很恨她。

因为她欺骗了他。

她是个骗子,一切温柔讨好,不过是想逃离他,想活下去,想自由。

而今她终于逃离他,终于活下去,终于自由。

却觉得心口缺掉了一大块,有什幺东西跟着他一同死去了。

为什幺她会这般的痛苦,以至于唯有拔下指甲时,那种熟悉窒息的痛,好似弥补,好似还债。

她终于承认,她还是被他所困。从前是身,如今是心。

陆惟生……其实……我好想你。

这世间所获的温情和爱,皆源自你。

如果,能再一次和你相遇,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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