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黑色的路虎在瓢泼大雨中飞速穿行。
巨大的远光灯,如同两条游龙,嚣张的将道路两旁的景色照得亮如白昼。
相向行驶而来的车辆遇到它,纷纷气的骂娘,尖锐刺耳的喇叭警示声不绝于耳。
但路虎的主人显然丝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急驰在道路的正中央。
硕大的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溅起一片湿氲的水花,染了周围的霓虹灯色,姹紫嫣红,别样的好看。
湮沉沉坐在副驾驶座上,握着手机,听到里面传出的盲音,心渐渐沉入谷底。
“怎么样,打通了吗?”小个子警官坐在后座,从上车起,他就一直在偷偷打探湮沉沉的所有反应。
湮沉沉摇了摇头,无论家里的座机还是父母的手机,她都打遍了,但是没有一个是接通的。
她的父母,晚上从来都没有外出的习惯,更别说不带手机了,现在两人都不接电话,真的让人不能不去想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湮沉沉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从来都没有像这样焦急紧张过,她恨不得这车子能开得飞起来,下一秒就到她家门口!
她早该察觉到的,生来不喜与人交往的父母,又怎么会突然多出一对相熟的孟氏好友来,还如此轻率的要把她嫁给他们的儿子!
湮沉沉只要想起第一次见到孟懿卿的那个晚上,家里的不寻常以及父母的微妙变化,就有种莫名的恐惧开始萦绕在心头上,她浑身上下打了个颤,觉得身体比外面的雨水还要冰冷。
从市区到郊外,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却被那名秦警官硬生生的压缩到了二十几分钟。一路上他都在通电话,也不知道打给谁,只见越打脸上就越肃穆。
车行进社区,速度就慢了下来,高大的轮胎压过积水,溅起一片泥泞。湮沉沉几乎是未等车停稳就跳着下车了,小小的两层独栋别墅,安静的耸立在黑夜里,里面没有一丝灯光,幽深的如同无人宅邸。
湮沉沉知道父母的习惯,就算他们睡觉,院子也是会留夜灯的,但是今夜黑漆漆的一片,实在反常!
她匆忙掏出钥匙,开门进屋,边喊着“爸妈”边将整栋屋子都转了一遍,但是丝毫不见曹卫东和湮染的身影!
湮沉沉的心越来越慌,来时的路上明明想好了一万种可能,但是当她真的到这里的时候,那些可能全部化为泡影,她急得快哭出声来。
“下来看!”
院子里响起警官的声音,湮沉沉吸了吸鼻子,又连忙跑下楼,彻底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只见原本有条不紊的院子,变得乱七八糟,曹卫东平时摆放盆栽的架子已经倒了,架子上的花花草草摔得摔,碎得碎,一片狼狈的躺在雨水中,模样特别渗人!
花架后面的墙壁上,还染了一丝鲜血,像是不久前,有人在这里发生过搏斗!
难道她的爸爸妈妈真的……
湮沉沉捂住了颤抖的嘴巴,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般的瘫软下去。
身后的人急忙扶住她,他微微嗅了嗅,断然道:“没事,这些是狗血。”
狗?
“家里养狗了?”秦警官又问了她一句。
湮沉沉急忙点头,“恩,有条老狗。”
秦警官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模式,将地上的泥巴照亮,只见上面留着几个模模糊糊的印子,虽然已经被雨水冲刷的不太清晰,但还是能看得出是狗爪的印记。
“应该是狗吃了什么东西,突然发起疯来,把东西给撞到了,花盆的碎片割伤了它,蹭过墙壁的时候留下了血迹。”
“那……那我爸爸妈妈呢?”
秦警官的灯光又照向了院门,继续道:“车库的车子不见了,狗也不在,想必是带狗出去了,也许走得急,两人都忘了带手机,我刚给社区的保安打过电话,说他们下午的时候的确看到过你爸妈开车出去,到目前还未回来,所以我们再等等。”
喧嚣的夜,冰凉的风,层层叠叠的雨幕,落在湮沉沉的耳边,仿佛都不见了似的,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警官浑厚有力的声音,仿佛一道强心剂打在湮沉沉慌乱的心头上,让她莫名平静了下来。
好像是为了验证人所说的话一样,没过多久,院外果然传来了引擎声。
曹卫东和湮染带着走路一瘸一拐的阿布下了车,刚进院门就看到眼前站着黑漆漆的三人,吓了一大跳!
曹卫东下意识的去抓湮染的手,将她护在怀里。
“你们……沉沉?这是在干嘛?”
灯光打开,看清楚了人,两个老人诧异。
“爸……妈……”看到父母安然无恙,湮沉沉彻底放宽了心,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小的一个人,全身都湿漉漉的,夏衣紧贴着肌肤,勾勒出纤细的身体,她本来就白的皮肤,在夜光之下,竟然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呦——”湮染忙过来将她扶起,湮沉沉身子弱,淋了雨后就容易感冒发烧,湮染一点都不敢大意,陪着她洗澡、换衣服、吹干头发后才下楼。
两名警官也早已处理好自己,正和曹卫东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在湮沉沉洗澡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将事情的原委都解释清楚了。
曹卫东哭笑不得:“家里的狗下午受伤了,我们急着带它去医院治疗,就忘了带手机,哪里想到沉沉会给我们打电话。今天的事抱歉了,我们这里虽然偏僻,但是治安都很好,不会有什么不法分子入室的。”
湮沉沉跟着湮染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她心中还有余惊,抓着母亲的手臂不放,将脑袋靠在上面,贪心呼吸。
受了伤的阿布无精打采地趴在湮沉沉的脚边,吐着舌头舔舐湮沉沉的脚踝,口中呜呜直叫,好似在诉说下午的委屈。
湮沉沉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道:“阿布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激动?”
“不知道,医院查不出来,我当时正在浇花,它跟在屁股后面,也不知道干什么,突然就发起疯来了,四处乱撞,踩坏了我不少花。”说到这里,曹卫东就有些心疼,那个花架上摆了不少他最爱的兰花,每盆都是他精心照料的,品相很好,现在倒好,狗一闹,全都毁了。
说到花,湮沉沉想起了什么,接着问:“爸爸,那盆鬼兰还好吗?”
“鬼兰?”曹卫东不解,“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名贵的品种了?”
“……”
湮沉沉心渐渐收紧,一旁的两名警官面面相觑。
这跟他们下午在医院遇到的情况一样。
都说不认识孟懿卿这个人了。
湮沉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试探开口:“是孟大哥第一次来咱们家里的时候送的,您不记得了吗?”
曹卫东听着更加迷惑,“什么孟大哥,染染,最近有姓孟的人来家里吗?”
湮染摇摇头,表示没有印象。
湮沉沉这回彻底沉默了。
有关孟懿卿的事,已经在她父母的记忆里消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