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缩在墙角睡了过去,醒来时,他正在穿衣。
“收拾收拾,下楼启程。”顾行之低眉,斜了她一眼,又道:“你若还想杀我,大可以试试,只是下次,我绝不会手软。”
楚靖擡眸,望了他一眼,起身朝榻边走去。但蹲了一夜,腿脚早已麻木,刚一起身便双眼一黑朝地上栽去。
顾行之低头,皱眉晲了她一眼,回头去系腰间玉带:“若是慢了,你就留在这里,跟着人家学卖肉。”
他在讽刺她,她听得出来。楚靖垂眸,扯过衣裙匆匆裹上,连衣襟处带子都顾不上系便跟在他身后。
行至房门,顾行之回过头来,凝眉上前,扯过她衣襟前乱糟糟带子边系边冷声:“穿成这样,袒胸露乳,卖肉呢!”
他系了好一阵,总觉系得不好看,揪得她脖颈一片通红,气喘吁吁沉声:“是有多缺男人,谁都想勾引,不觉得自己脏?!”
他松了手,推得她一个趔趄撞上桌角,而后拿出帕子在她面前仔细擦拭了一番手指,方才转身下了楼。
楚靖扶着桌子缓出一口气,下楼时见他们正在用饭。
没有她的,她也吃不下,连话,都不想说。
他桌旁坐着宛宛,她便朝角落坐去,盯着墙角花盆兀自出神。
祁幕与侍卫们坐在一起,正是端了碗用粥,擡眸见她独自坐在桌角,又望了望堂中正是与女人调笑的玉面男人,低头端过桌上还未用过饭菜放在她桌前,又折身坐回桌旁。
她没有吃,且他去送菜时,她还低头躲着他。祁幕放下汤碗,只觉食难下咽,他不用想也知是那玉面男人又使了手段,昨夜房中欢叫声他听得清清楚楚。
“公子要启程去何处?”宛宛垂眸,倒了杯茶水递给身旁男人。
顾行之笑然,摇了折扇接过茶水道:“天涯海角,若是有缘,顾某也想带上姑娘,领略一番风土。”
“公子觉得与宛宛无缘?可宛宛觉得,与公子很有缘分。”她很会察言观色,看那角落处身影便知生了何故,“公子是嫌宛宛抛头露面,干这脏活?”
顾行之一笑,声音骤然温和下来:“不脏,很干净,比我见过的女人,要干净。”
声音不大,传到楚靖耳朵里,却如刀如针,她将头垂得更低,恨不能钻桌子底下去。
顾行之睨眸,望了角落一眼,折扇摇得轻快几许。
“当家的,外面来了一个人!”伙计冲进堂中,喘息着喊声。
闻言,宛宛起身,皱了细眉斥声:“来了客,请进来便是,大呼小叫什幺,没规矩。”
“不是,当家的,那人给了一锭银子,便晕了过去,现在还在门外躺着呢。”
宛宛上前,接过伙计手中银子掂了掂道:“擡进来,伺候着。”
说罢回身坐向桌旁,一抖披锦笑然:“大漠之处,来往客人多是挨了饥渴昏厥,公子莫要见怪,宛宛可不是什幺人的生意都做。”
顾行之笑眉,却是未有言语,江湖之中,不过问他人勾当,是规矩。
宛宛眯眸,美波一转,朝他身旁坐了坐,身子贴着他臂膀柔声:“公子适才之话宛宛可是会当真,听闻中原奇花异草良多,宛宛都还未曾见过。”
楚靖擡眸,望了两人一眼,又皱眉低头。
这一眼,看在顾行之眼里,却是冷了双眉,他无需招手,便有成群的女人乐然围着他伺候。温柔的,贤淑的,妩媚的,娇俏的,哪一个,不比她更讨喜。
他在讥讽她,她擡眸时看到了,且她适才只是想问他何时启程。楚靖挪了挪身子凝眸去看竹帘,却见帘外人影晃动,正是朝堂中而来。
“当家的,人给带进来了,你看送进哪个房中去。”几个伙计七手八脚擡进一个男人,放在地上,仰头气喘吁吁问桌边女人。
宛宛皱眉,不耐抖了抖披锦:“先给他喂口水喝,待会儿送西房去。”
楚靖低头,望向地上男人时,呼吸骤然停滞。
他瘦了,也黑了,眼窝凹陷,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不似个人形,但她认得他,化成灰都认得,他是她的夫,他是林翊!
楚靖颤抖了身子,扑在地上一瞬间泪如泉涌,她抱起他,抖着双手抚上消瘦脸庞,轻声呼唤他。
他醒了,微微睁了双眸,动了动干涩嘴角,却是什幺都说不出。但他看到她了,泪水滴在他脸颊上,湿漉漉一片,林翊扬了扬嘴角,努力睁着双眸去看她。
她也瘦了,比他还瘦,额头伤痕累累,让他疼了心孔。
“拿水!拿水来!”楚靖擡头喊声,见伙计手中端着的水碗便要去夺,却觉手臂一痛,被人从地上扯了起来。
顾行之擡手,接过伙计手中瓷碗,缓缓倾斜,将水倒在了地上,看她挣扎着哭喊,泣声祈求,却是将碗摔在了地上,吩咐侍卫将人压下,拽过她,神色冷然上了楼。
他将她摔在榻上,立在榻边俯视着她:“他跟了一路,知道的太多,所以必须死。”
他说得冷厉又轻陌,离去时顿了脚步,嗤声:“你若是聪明的话,便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然我让你后悔。”
楚靖缓缓起身,没有落泪,也没有吼叫,连慌乱,都没有。
她听了他的话,老老实实呆坐在房中,直到夜幕降临,方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