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一名补习生

高考前夕。

无比寂静的晚自习上,传来了很不和情调的一声怒吼,“啊——气!”

“啪!”门开了,我们的班主任涛哥神兵天降,“王晓峰你给我出来来!”

这伏击打得真准,完全是事先埋伏好了。

但见王晓峰同学很晦气的摇了摇头,把手中的面巾纸棒儿棒儿往桌子上一摔,站起身,晃着肩膀以踱步的速度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这位把面巾纸搓成细细的棒儿棒儿,捅入鼻孔以引发巨大喷嚏来恶意扰乱晚自习的元凶就这样落网了。在许多人看来,王晓峰这就是闲得蛋疼,寂静的晚自习上,这一声暴喝实在是显得太突然了,对于我们这种不集中注意力的人来说尚且要吓得一跳,对于那些一心专注学习全神贯注的“学究”们来说那简直就无异于晴天霹雳,实在是难以接受,所以,王晓峰的这次落网,绝对是有人实在忍受不了告了状。

对于王晓峰的闲得蛋疼,那我太能理解了,有一天,我们的数学老师开导王晓峰,劝他要好好学习,要上进,数学老师说:“有什幺不会的尽管来找我,你就是问我1+1等于几我都告诉你。”结果晚自习上,王晓峰拿着本书到走廊里一字一句的艮艮的对正在给我们辅导的数学老师说:“老师这些题我一道也不会。”结果数学老师还真就一道一道的给他讲,整整讲了一个多钟头。不过像这种想进步的念头那也就是三分钟热血而已,第二天的数学课堂上,王晓峰依旧是拒绝听讲,埋头大睡。

那时的晚自习上,有的人选择看小说,看那时流行得简直冒了泡儿的《诛仙》,有的人选择玩手掌游戏机,而王晓峰既不爱读书,也不太爱玩游戏,就只能一天两节晚自习靠着打喷嚏来度过了。

王晓峰长得黑而壮,标准的东北大汉形象,用我们班主任的话来说就是“肉的紧地”,“一身滚刀肉”。

伴随着每节晚自习开始铃声的响起,王晓峰会粗鲁的大手一伸,从前面的女生要面巾纸,然后,   把一张张面巾纸撕成N条,再把每个条搓成细细的棒儿棒儿状,放好,等到晚自习最静,大家最投入最全神贯注的时候,王晓峰悄悄地拿起一根,插入鼻孔,深入浅出有节奏的反复捅鼻孔,直到打出那一声炸雷似的喷嚏,“啊——气!!!”

这一声暴喝下去,大家的反应各式各样,有的真习以为常了,相当的淡定,仍旧看着手中的《诛仙》,就像什幺都没发生一样;有的哈哈捡笑,向王晓峰连连竖起大拇指,表示无比崇拜。最初的两次,我亲眼看到我前排的女生被吓得直接手一抖笔扔了出去,我后面的女生从睡梦中被炸醒,双眼直愣愣痛苦的望着前方,半晌才缓过神来。大家的反应每次都不尽相同,而作为施法者王晓峰每次的表情都是一样:黑黑的面庞上一副得意的神情,那双闪亮的环眼炯炯有神的观望着他这一声暴喝下去良好的效果,满意的淫笑着。

而新转来的那个女生当即被吓得“妈呀”一声惊叫,转来快半个月了,仍然不能适应王晓峰的恶作剧。而王晓峰好像特喜欢听那女生羔羊一样的“妈呀”声,从此以后,他的喷嚏更频了。

考试那天,王晓峰准备了一身小抄,从上衣兜一直揣到袜子底下,结果监考老师像长了双透视眼似的,搬了把椅子,坐在王晓峰身边,一动不动,一直“陪伴”到他下课,监考老师看着王晓峰白白净净的卷面送了他一句话:“一身滚刀肉,空儿一个也填不上来。”

而现在王晓峰就站在走廊里,等着我们班主任涛哥对他的清算,而要说涛哥会如何清算他这恐怕是我们最感兴趣的话题了,因为据我所知,涛哥还真有点黔驴技穷了。对付我们,在涛哥看来最有效不过的办法那就是找家长,可对付王晓峰,这招儿不管用。

王晓峰的爸爸是修车的,他每次被我们班主任涛哥请来后,都是一句话,“不行,我舍不得说我儿子。”然后就是微笑的对站在他身边王晓峰的肩膀使劲儿一巴掌,像是鼓励似的:“儿子啊,你他妈的能行去了!”

王晓峰像对待老大哥一样,很从容的答道:“还行吧!”

涛哥看着这对儿父子,只有俩字儿——无奈。

我没有这样的家长,我的家教也还算是好的,从小我就知道要尊敬师长,努力学习,初中时,我还考过全校前三名呢。

可是如今,我却坐在这里,一个60多人拥挤的补习教室里,我沦落成了一名补习生。

首先,我不是因为没考上名牌大学不甘心而再来一年,我也不是由于考得分数太低了没有大学要我再复读的,我是最不光彩最丢人的那种——高考考场上用手机作弊被人抓了个现形!

按照规定,用手机作弊的,单科成绩作废处理,我的数学成绩因此被计为0分。

而命运也偏偏是如此的捉弄人,高考成绩下来后,我的语文,英语,理综合居然还都超常发挥,每科都高出我平时在校模拟考试10多分,如果没有作弊被抓这档子事儿,就按我数学考60分算,那我的总分都够走一个二本A段的,可没了数学的成绩,就只够三本和专科了,一番犹豫后,终不甘心屈尊于三本和专科,只好复读。

按照常理,复读的这一年,我肯定要卧薪尝胆,加倍努力,一雪前耻,而复读的初期,我确实也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可坚持了不到一个月,我高三时练就的网瘾又犯了,我依旧过起了逃课包宿去网吧的日子,更严重的是不久我还看上了我们补习班的一个叫“程双”的女生,每天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就更没心思学习了。

补习初期,我那已经上了大学的高三同学回来看我,跟我描绘大学的生活有多幺美好,平均每天就一两节课,剩下的时间就是玩,要多轻松有多轻松。

我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NND,我又后悔当初我咋没狠下来去念个三本或专科,干嘛要在这里又受苦一年呢。

晚自习上,当别人都在埋头学习的时候,我的脑中翻来覆去想的就是这些,我无法静下心来去看那一个个方程式,我也没兴趣去看那些繁琐到极点的几何图形,我更没耐心去读那长长的英语阅读,但我总不至于像王晓峰那样去干扰别人,我能做的就是在心里把那些憋屈事儿翻来覆去的想累了后再去憧憬一下我的大学生活。

现在跟过去不同了,大学已不再那幺难考,可以说,只要高考总分不考成两位数,就都有大学可以上。我拿出纸和笔规划了一下自己的大学生活,第一,到了大学,轻松了,课少了,自己的时间充裕了,我一定要好好的打游戏。第二,我要尽量和程双考到一个大学去,我好追求她,和她谈恋爱,哈哈。好在这丫头虽然相貌长得好,学习成绩却和我一样遭,估计她能考上的大学我应该也没问题。第三,就是我自己由来已久的梦想,我自从玩上被称为“神作”的WAR3   ①后,

这款游戏让我在赞叹之余,也激发了我心中的梦想,我是一个爱幻想的人,听着WAR3那荡气回肠的背景音乐,看着那完美紧凑的战役剧情,我开始幻想了,哪天,我要自己创造一个经典的游戏故事背景,自己设计游戏中的角色以及角色的技能和他们的命运,然后,把我的想法用文字写成一个world文档邮寄给游戏公司,一旦能被游戏公司采纳,制作,运营,那将是一件多幺有意义的事儿啊!到时,我再到网吧,看到网民们玩的是我设计的游戏,那我将多幺的有成就感!

我正在那美美的想着,忽然一张大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擡头一看是涛哥,涛哥脸色很难看,扭了扭头示意叫我跟他出去,我起身尾随涛哥走出教室,心里暗道不妙,果然,刚出教室,涛哥回头就厉声质问我:“昨天的两节晚自习你干啥去了?我来了两趟,看你座位上都没人!”

我低头不语,心说原来如此,我说我昨晚在网吧打WAR3时右眼皮子怎幺总一直跳呢。

涛哥表示我这次不可饶恕,我立马怕了,心说,不会是要让我找家长吧,没想到涛哥来了句“郑健!你给我听着,我现在正式向你宣布,你永远被取消了上晚自习的资格,从今往后的晚自习你一律不准参加!”

我一听,心里简直想笑,呵呵,取消我上晚自习的资格?老子求之不得呢!估计八层是涛哥被我折腾累了,懒得管我了。

一个小时后,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了,我收拾收拾,走出楼门,回身望着那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虽说这下算是解脱了,但想起自己今后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在晚自习上了,心里未免有些惆怅。

往后的事儿就没什幺可说的了,没了晚自习这个枷锁,我真正过起了早七晚五的生活,而很多时候,晚五都保证不了,赶上下午遇到那几位管得较松的老师,我就直接逃了,然后在网吧一直呆到晚上11点多,午夜时像幽灵一般,回到租房处,打开房门,连衣服都懒得脱,摸准床的方向,直接躺下去,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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