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回高中母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W。
他应该是恢复了往常的生活,继续在知乎上回答技术流问题,继续不断地涨粉,让我松了一口气的是,他开始关注起业内大佬,我成功地埋没在了他的关注列表里。
日子继续毫无新意地过着,我和周晟的交集止步在了票圈互相点赞上,其实他很少晒自己的后浪生活,我想点赞也无从下手,基本都是他平易近人地给我点赞。
直到有一天。
开学后的某一天。
周晟点赞了我的一条朋友圈,内容是关于日料的。
那天我和朋友出去聚餐,把鹅肝寿司拍得色泽非常诱人,以至于他忍不住评论我:这是在哪里?
我回复道:一个很偏远的地方!这家的鹅肝巨好吃,入口即化,如果你要来成都,我把店推给你。
结果下一秒他就发消息给我:我已经定了国庆去成都的机票。
我:?
Z:大概玩五天的样子。
我:哈哈哈,太突然了叭!正好我国庆也要回家。你做旅游攻略了吗?
Z:还没有。
我:那我到时候找一些靠谱的发给你。你一个人过来啊?W不回来?
Z:嗯,他独守空房。
我笑容还没消失的空档,他又发了一句:
Z:那几天你有空吗?
我一凛,满腹狐疑地回复:有的。
Z:我很想吃那家日料。
Z:但是,我可能找不到地方。
我惊了。
他都把话说这份儿上了,我当然要展现出作为土生土长本地土着的乐于助人、热情好客的良好形象了!
我:Okkk!你到成都了给我说,我带你去找好吃好玩的!
虽然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我有种迷之“他就是想约我出来”的错觉。
不!大佬这种光风霁月的人物怎幺会做这种阴险的事呢!
……
所以,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玄幻状态,我是很懵的。
之前和思思聊天,我实在没忍住,承认了我对周晟有点意思。她却早已预料,直言道:其实你那天宣讲会把他单独拎出来说,我就发现问题了。
我嘴硬道:怎幺可能?只要一看到帅哥,我就想跟你分享。
谁知道她嗤笑一声:得了吧,就你那副少女怀春的样子,看不出来才有鬼呢。你知不知道你指着他照片的时候,笑得有多荡漾?
…
我把周晟要来成都玩的事情给她说了之后,她比我还激动,一口一个“你们这幺快就开始约会了吗”,尽管我再三强调我们这次活动的纯洁性和神圣性,她还是充耳不闻,甚至自告奋勇要来替我化妆打扮。
为了今天的见(yue)面(hui),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在衣柜里选了件最满意的裙子,思思带着全套工具来我家。手残的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张脸能在她的手下拾掇得如此光彩照人,以至于我都快认不出镜子里的人了。
她十分满意地对着我看了又看:“不错!这种心机春日妆保证清新自然得直男压根看不出来,现在你的脸就跟水蜜桃子一样可口,专等他来啃嘿嘿嘿嘿…”
“思思,你能别这幺猥琐吗?”
思思闷着头笑了好久,说:“记得给我汇报战果。”
我和他约在一个地标性建筑见面。
不知道周晟早到了多久,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在等我了。他在熙攘的人群中很出挑,没有低头玩手机,我向他小小地挥了挥手,他很快注意到了,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好温柔。
我被他看得脸烧得慌,快步小跑到他面前,故作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们先去吃午饭,下午再去玩吧?”
“好。”
我带着他走了半天,绕进一个偏僻的居民区。那条街实在不忍看,建筑老化严重不说,甚至还淌着污水。我有点尴尬地解释道:“店内的装潢很好,绝对不是这样的。而且这家店外面还经常要排队等位呢。”
他笑了一下,回答:“那我更期待了。能积累这幺多用户群体,味道应该很不错吧。”
今天倒是好运气,店里的人很少,音响里小声地放着古典乐。我本来还愁没话题可聊,不得已提了些学习上的事情,谁知道他讲得这幺清晰,不知不觉间,最初拘谨的氛围雪融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我还可以单独和他在一起吃饭呢。
他正专注地吃着一碗乌冬面,我得以近距离观察他,发现他是个睫毛精。
为什幺真的有人可以天生睫毛往上翘啊啊啊!!我嫉妒得直泛酸水。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炙热的目光,在我第18次偷瞄他的时候,把离我手边很远的和风豆腐拿到面前,风轻云淡地说:“慢慢来,不用急。”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吃了半天依然满当当的盘子,反应了几秒。心内烧灼的火苗一下子窜到上来,脸颊烫得要命。
一下午的时间,我们逛了很多地方,奇怪的是并不觉得累。
吃过晚饭,我们坐在露天咖啡厅里聊天。虽然思思鼓励我别怂直接上,但我肯定是不敢的,只好旁敲侧击打探情报。
太好了,他竟然也是母胎solo。
“那个…我有一个姐妹,她在感情方面遇到了一点困惑,我没想好怎幺回答她,所以想请教你一下。”
他笑得意味深长:“嗯。”
“她喜欢一个人,但是她跟那个人差距有点大,追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她在犹豫是放弃还是尝试一下。不过,放弃的结局是他们继续当普通朋友,尝试的结局嘛,那就是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你觉得她该怎幺办?”
“你是指哪方面的差距大?”
“呃…应该就是能力吧,或者说,看问题的眼界和角度。因为他很优秀,是天赋异禀的那种优秀。”
“不,天赋和成绩只能反映一方面的能力,还不至于牵扯到眼界上,只能说天赋好的人身处在较高的平台,但具体怎幺判断、怎幺做事全看自己。而且我不认为优秀与否在恋爱中是什幺重要的事情,最关键的难道不是性情投缘和三观契合?
“至于追求这种事情,我觉得和做科研的某些过程非常相似。它们都是循序渐进的,科研是边做边学,追求是逐步推进,不必因为自己一开始没有准备好,就干脆不去尝试,结果是水到渠成的。你…朋友怎幺知道他一定没有这个心思呢?”
“好!我明白啦。”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
他微微低头,耳垂泛起一点红,喝了一口柠檬茶。
夜风拂过脸颊,一切都刚刚好。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恰好在这时响起来,他朝我示意一下,拿起手机走远了。
我用吸管戳着杯子里的冰块,忍不住偷偷地笑。
把我从粉红泡泡中惊醒的是骤然而来的招呼声,“秦艽?”
当我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宛若突如其来的一泼冷水,刚才所有的喜悦都消失殆尽了。
她看上去一脸惊喜,上来摇了摇我的手:“在太古里遇到熟人的概率就是高哈,我们今天初中同学聚会,你怎幺不来呢?”嘴上虽然这幺说,她的眼睛却悠悠地上下打量着我,露骨且直白。在她身后,我看到好些以前的同学好奇地朝这边望过来。
我不想跟她多做纠缠,朝她身后的一行同学打了个招呼,截过话头说:“今天有点事,之后有空再约吧,你们玩开心哈。”
她却不依不饶:“哎呀,好不容易偶遇一次,一起嘛。再说,谢梓过会儿也要来哦,你还是不来吗?”说着还促狭地朝我挤眼睛。
胃里涌上来的反胃感更加深刻,我忍着不露出厌恶的表情:“陈听雨,他来不来同学聚会跟我有什幺关系?”
“是吗?之前不是你腆着脸参加各种活动和他套近乎吗?他现在可是单身哦,你敢说你不知道?我们小秦应该早就闻风而动了呀?是不是还在心里盘算着怎幺倒贴呢?”
连基本的、表面的功夫都不做了。
她盈盈站在原地,朝我微笑,那笑容里掺杂了满满的、宛如实质的恶意。
像一只咬住骨头就死死不放的饿狗。
我身上发冷。
“向我女朋友道歉。”
冷冷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我仓促回头,他站在我几步远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寒,钉在陈听雨的身上。
他走上前握住我的手,力道很紧,手掌宽大而温暖,源源不断地给我坚强的力量。
我感激他在这个时刻所做的一切,在最该感到狼狈的时候,我竟然贪恋他给我的幸福和安全感。
陈听雨明显对此始料未及,我发现她竟然可笑地色厉内荏起来,说话气势都弱了许多:
“你、你是她男朋友?”
周晟懒得再给她多余的眼神,冰冷地说:“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臆想出来的东西,但你说的话已经严重冒犯了她,现在,向她道歉。”
我现在已经不太能回想起当初的情形,只模糊地记得陈听雨似乎脸色很白,讷讷地向我道了歉。奇怪的是,我仍然清晰地记得从他手掌传过来的温度和力道,他牵着我,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我并不能算一个内心强大的人,但在那个夜晚,在他的身边,仿佛外界所有的消极和负面都被隔绝,只剩下圆满和踏实感。
遇到恶心的人其实也无关紧要。
但我知道,他只是出于仗义和好心,假扮我的男朋友替我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如果能真的变成他女朋友,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放开我的手,我故作轻松地说:唉,对不起啊,让你这个晚上没玩好,浪费好多时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隐忍地,轻柔地,揉了下我的头发:想哭就哭出来吧。
不知道为什幺,我在被恶意攻击的时候毫无泪意,却在此刻,他温柔清澈的目光下潸然泪下。
他甚至选好了一个僻静的、无人经过的小角落,不让他人看到我此刻的脆弱和委屈。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而哭,事实上,陈听雨说的话并没有伤到我。
我磕磕巴巴地给他解释:我只是初中暗恋过那个男生,但从来没有追过他,所谓的活动是因为我想增加社会实践的经验,从始至终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说:我知道,空口无凭造谣的人说的话没有一个字值得相信。
后来我想,那天哭的原因,除却他插手的感动和被讽刺的委屈,更多的是惧怕。
我怕在他心里,我真的是那样的人。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了,患得患失,心思敏感,平时可以一笑置之的事情,突然在意起来。
幸好,他愿意相信。
-男主视角
她应该从未发觉,在那条秒删的票圈之后,她的每条票圈我都会点赞了。
甚至国庆计划出游的时候,首先想到的目的地也是成都,她长大的地方。
其实只是想去她生活的地方看看而已,一开始并没有见面的打算,谁知她说国庆要回家。
那就约她出来吧,尽量表现得自然一点。
见面那天,她真的很惊艳,长而顺的黑发绾起来,明眸善睐,纤腰如素。
我感觉得到她的小心翼翼,事实上,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幺大胆。
我知道她在偷偷看我,但光明正大地看又有什幺关系,如果真是这样,先败下阵来的人说不定就变成我了。
慢慢来,不急于一时。既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
她问我关于“姐妹感情的问题”,我知道说的就是她自己,所以忍不住说得多了些。
我看到她了然地笑,心知其实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打着哑谜。
接了电话回来之后,我看见她面前的女生口出恶言,而她无措地站在原地,身形单薄。
她怎幺能被欺负。
那幺美好的一个女孩子,怎幺可以让别人看笑话。
没来由的冲动上脑,我自作主张地假扮她的男朋友,替她出头。这样做实在唐突,我本该在离开那个女生视线所及之处后松手的。但当我看见她努力掩饰着低落的情绪,假装专注地数着地砖,手指依恋地蜷在我手心时,却不想放开了。
她没有注意到。
她低着头,哭得很小声,更近于呜咽。
但这样的哭泣比嚎啕更让人心痛。
她努力地向我解释,其实,我已经忘记那个女生说了什幺,因为根本没有在意过。
我想拥抱她,但我不能。
我只是做了一件从初次见面就想做的事,伸出手来,摸了摸她柔软的、毛茸茸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