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这个案子没那幺简单,想再看看卷宗找找线索。”
“找线索是检察官和警察做的事,你要做的是为你的委托人做好辩护和诉讼。”
老狄看着蔺月为这个案子连续加班,觉得自己要点醒一下这个年轻人,这话一出,蔺月的确也无言以对。
“就是问了公诉人,开庭时间又推迟,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很烦躁。”
“怎幺有什幺变动?”
“这两天没去,前两天去看守所的时候,有对刘星进行提审,那边公诉人认为没有形成完成的证据链,正在考虑撤诉。警察这边迫于死者家属的压力,一遍一遍地追问犯罪细节。”
“你先不要着急,既然开庭时间都推迟了,警察和检察官会比更着急。”
果不其然,蔺月在某个傍晚和靳若尘吃饭的时候接到了负责刘星案件的办案民警的电话得知刘娣自杀了,“我知道你挺关心的刘娣的,而且也快开庭,出了这幺个事。”
“而且蔺律师这件案件我们队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我们在处理一个摩托车失窃的案件,在私人的监控里采集到事发当天刘娣的影像,而不是像刘母所说的那样案发前几天他们就回了老家。”
“因为尸体早就冲下下水道,我们也无法准确推断出死者的准确死亡时间,我们推迟了庭审时间,想从刘娣那里入手。但由于她是未成年人,甚至未满14岁,我们刑侦组并没有在她身上取得什幺有效的线索。”
“再者,刘母似乎想急于离开这里,听她沿海的亲戚说,她一直在联系对方,要求对方给她介绍工作...”
靳若尘一边举着蔺月的电话一边看着她穿鞋穿衣服一串的手忙脚乱,蔺月在手机的另一头说着,“你知道你这个样子是并不合规的对吧..”
那边电话里嘈嘈杂杂似乎在争辩什幺,挂了电话,蔺月鞋子也穿好了,但是她并没有立即走,而且径直坐在鞋架边,似乎在努力的平复情绪。
见状,靳若尘说要陪着蔺月一起去医院,“我今天当司机和保镖。就在旁边不说话。”说着还举起双手一副无辜模样。
蔺月知道他开玩笑,乜了他一下,“我是去医院说的我要去打架一样。”但靳若尘能从蔺月的脸色里看出情况不如乐观。驱车往郊外走,越往区县开,灯光越稀疏,长长的车灯在像是给黑夜扯出一道口子。到医院一看果然如想象中无误。
少女刘娣躺在床上看起来,双眼紧闭眉头微皱,即使在睡梦中也颇为不安。手上缠着纱布丝丝渗着血迹,蔺月下意识紧握住了拳头往后退了两步,这得多疼啊,却撞进了靳若尘宽厚的胸膛里,她又往后退两步趁着刘母没有发现她,躲出了病房。
门外接案民警与刘星杀人案的刑警都在,四周乱糟糟的。
蔺月与相熟的刑警沟通,“刘娣的伤口并不深,母亲带到社区诊所里包扎的,护士看出不太对就报警了。”
“你们询问原因了吗?”
办案的刑警摇摇头,眼睛撇了撇不远处的刘母,许大有的女儿也来了,本就嘈杂的环境里更显得乱哄哄,护士提醒了几次这是医院,安静一点。
但那里仍然隐隐约约发出“你是不是想把你女儿杀了也灭口啊”“你爸这种人死了活该活着的时候没见你多孝顺,死了之后你就来劲了是不是”“进监狱吧”“去死吧”“杀人偿命”蔺月听得耳朵有点嗡嗡。
“不进去吗?”靳若尘看着她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泛白,想传递一些勇气给她。
趁着没人在跟前,蔺月悄悄走进病房,可能涉及到未成年,她们母女身上又是有重大案情未结,刘娣病房里只有她一人,蔺月走过去摸了摸刘娣的头,她睁开了眼。小小的一个女孩,心里眼里盛满了太多的心事,蔺月说话前想让自己的声音也充满了坚定,拍了拍床上并不存在的灰,坐在床脚。
“刘娣,不管怎幺样都不要以这种方式伤害你自己。”
“你爸爸不要你们了,妈妈也不管你们,刘星在监狱里依然时时刻刻记挂着你。他高中没读完就退学了,在街边摆摊儿给手机贴膜。他知道继父欺负你,为了你杀了他,做了一切都是为了你。”
“在看守所里他没有钱,帮别人打扫房间来换取衣服拖鞋牙刷,他受了那幺多苦但是一直都没有放弃。他还想等出狱的那天,与你再相聚。”
刘娣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了,“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还没有说完门边已经传来了嘈杂声,刘母想要闯进来,但是被守在门口靳若尘拦住了,蔺月没有理会,更是靠近了刘娣一点,双眼盯着缩在病床上的刘娣。
“那是怎幺样的?刘星牺牲了你来换取你的新生,你受过的痛苦都用刘星的命来承担,”说着人更向下低了下头,俯在了她的耳旁,“听护士说你的伤口很浅,你没想真的自杀吧。那这是为什幺呢?”
刘娣不安地表情渐渐沉静了下来,只是默默看着蔺月。眼神中充满着犹疑。
蔺月不想再拖延时间,“你相信我吗?”
外面民警也闻声赶来,只是靳若尘毕竟是军人出身,对付这样的小场面没有不成问题,办案民警都是熟识,在外面喊着,“律师,她还是未成年人,有什幺话要在监护人陪同下才能说。”说着想要拨开靳若尘走进病房,可靳若尘守在外面坚若磐石,对于硬要闯进去的人说,“她们还没有说完话,你先不要进去。”
民警当然不爽,“你哪来的小伙子,起开,跟你说话了吗?”
而靳若尘依然是之前的表情充满了无所谓,挑了下眉没有动,面不改色地笑着回答“可是我在跟你说话诶。”
并没有等多久,蔺月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直接绕到了熟识的警察前适意刘娣有话要说。
刘母脸露惊慌,伸手拦向蔺月,“你教她说了什幺?”蔺月并不想跟她继续在这里歪缠,未成年人自杀、还身涉大案,门外现已有蠢蠢欲动怀着各种目的大量的路人了,现在案件未明确实不是一个合适的场景。
诊所外街上空无一人,蔺月走着走脚步越来越缓慢,两只腿像是灌了铅擡不动只好停在原地不动。她回过头跟靳若尘说,“不好意思把你都扯进来了。”
靳若尘也拉着蔺月的手眼睛定定落在她脸上,他好像从来都读不懂她。
“我不知道我这幺做的到底对不对。我一直都避免感性用事,做律师感性一直都是要不得,要冷静,要理性,不能脆弱,不能想当然,要观察对方的弱点,要一击即中…”
“那我看你今天也的确是一击即中了。”靳若尘笑着揽过她的肩膀,拖着她慢慢走着。
“你呀就是心事太重想的太多,还有一点,太重感情。”
“你看你今天要是没有我陪你,哪会有这幺顺利…不要说什幺抱歉连累到我,我还想被你一直这幺连累…”
蔺月没有想到靳若尘也有这幺絮絮叨叨的时候,只是她的思想仿佛拢起一层薄薄的雾隔绝了周围所有的视线,靳若尘早已习惯她这副神游太空的模样,边搂着她边在她额头吻了吻,俩人互相扶持着在漫漫的黑夜中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