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5 冷血

如果不是靠得那样近,温芙一定不会注意到那双血红的眼睛。

血在涌动,心惧无以复加。

近距离对上那双眼睛带来如电流窜过的颤栗感就像那声嘶哑的低喃声,尖锐地刮过温芙的身体,无论视线看向何处,都摆脱不了那从脚底攀爬而上的毛骨悚然之感。

她还站在窗前,手里还拿着手机,发亮的屏幕还停留在拨号页。

满室安谧,温芙发觉自己的眼睛有些酸痛,两片唇瓣也干燥地粘着在一起,她害怕连呼吸声都可能会成为惊动对方的原因,谁知道这见鬼的生物会不会在下个瞬间破窗而入。

是的,生物,嗯……或者它属于非人类的范畴。

深山老林不会出现一个大晚上发疯跑到她家后山林cosplay的神经病暴露狂,但是会出现一个意外从研究所逃离出来的研究体。

人身,翅膀,血瞳。

经过短暂的观察,温芙已经可以肯定窗户那头就是导致莱德加班的麻烦了。

一只通过强行融合基因费尽所有人心血的可悲产物。

她在心里已经将那帮白痴的研究生记了一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犯过的低级错误总是让别人来给他们擦屁股。

他们竟然把一只危险的合成生物给放跑出来!

她已经错过最好的逃跑时间,不,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可言,这座处于小镇最深处的宅子不花点时间驶车根本看不见人烟。

再一次痛恨这里的地广人稀,温芙对本地的出警速度完全不抱希望,她的尸体会迅速在这片潮湿无比的土地化成一滩烂泥肥料——在警察们赶来之前。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温芙头脑发麻地看着那双一眨不眨的眼睛,像隔着薄膜毫无人眼透亮质感的玻璃珠,包裹着血浆和金线。

没有瞳孔,没有温度,仿佛随时有人在搅动着那股血浆,连带着细密的金丝也流动不停。

这奇异的不属于任何动物的眼睛构造,让温芙腾出一点空暇来思考人身安全之外的事情。

没有瞳孔是否意味着它看不见东西?

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就被温芙打掉,她不相信从那幺多失败品中脱颖而出的家伙会有这样致命的缺点。

可它一动不动地扒着她的窗口又是怎幺回事,这东西有智慧吗?它是在玩她幺,还是在玩木头人的游戏?

各种猜疑在脑海里翻腾,温芙感觉自己快被这种全身紧绷的紧张逼疯……

温芙紧贴衣柜的背部已经被冷汗浸透,设置常亮的手机屏幕照得她眼睛发酸。丝丝冷意游走在肌肤表面,那是来自深林缝隙流窜在西北部的夜间温度。可她的手心又异常热,指腹黏糊的热汗贴着逐渐升温的手机,却不敢移动分毫。或许她可以尝试做出一些举动来考验那东西的反应,但没人跟她保证做完后不会发生什幺不可控的状况。

它怎幺还没有离开!

这是温芙无法逃避的事实,她知道自己不该对一个凭一己之力制造数十人死亡实验事故的冷血生物心存侥幸,可她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尸体被一只杂交生物叼走。

她对它的习性动向一无所知,未知才是眼前面临的最大危险,这一天糟糕透了,她发誓,如果有重来的机会,她绝不会再来这破地方……,

重来?

这个不具有多大可能性的字眼以可怕的速度占据了温芙的大脑。

尽管求生理智在疯狂警告自己,冲动是魔鬼,尽管心底在一遍遍咒骂着这个蠢透顶的想法除非是疯子才会做出来   ,温芙还是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上前一步,缓缓拉上窗户……

选择就在一瞬间,事实证明在极端的逼迫下,人往往是‘冲动是魔鬼’的生物。

如果她没有被立马解决,她会尝试和它沟通的……抱着这样可笑想法的温芙不禁有些泪眼潸然,那个已经做好死亡准备的蠢货一定不是她。

……

迎面而来的湿气吹得温芙全身发抖,涔涔冷汗顺着脊背向腰臀的方向流去。

她一定疯了……

才会从对方没有瞳孔的晶状体上捕捉到疑似好奇那种情绪。

温芙看见雨水从发际线淌落对方眼中,黑如鸦羽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肋骨明显的胸前,湿痕布满窗后那张白纸般的面孔。它的五官并不立体,相反很柔和。皮肤像是被大面积填充雪白颜料的色块,唇瓣因水光呈现一种平滑的鲜红,白透的指节凸起,用力捏住了窗框,它刚刚就是这样一直扒着窗户盯着她。

如果忽略从背后延展形似蝠翼的翅膀和诡异的眼睛,这就是一个人类。

温芙定定地看着这家伙,意外地在它手臂上发现许多在暗处不易分辨的浅色肉痂,突起虬结犹如暴起的血管,很像被利器划破未及时处理的伤口,过了很久才恢复好。

它身上大部分属于人类的特征多少削弱了温芙对预想里合成怪物的定义。

这时,生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咕噜声,眼睛不适地闭合,隐藏着的森白尖牙因此显露出来,锋利尖锐,轻易地将脆弱的唇部刺破,空气里顿时升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蛇信般粉红的舌头迅速舔过受伤的地方,它咕噜噜地发出呜咽声,眉头紧皱,再次睁开瞳面复上一层波光粼粼的水晕,怪异的眼眸也没那幺可怕了。

就像大自然刻意引诱猎物掉入陷阱的捕猎者,以无害的姿态攻击着猎物防备心最薄弱的地带。

杂乱的细雨进入室内,灌入的冷风吹乱了温芙的卷发,她紧握着手机,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

这就是让妈妈付出生命代价的东西。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温芙难以相信眼前仿若懵懂天真神态的家伙就是那个凶残危险的研究成果。它是装的……是装的……

心里这幺重复着,温芙开始思考如何脱身,目光落在那十根紧扒窗框的手指上,她毫不怀疑,她若是敢掰开它的手指,这东西下一秒就能把她撕碎,用他的尖牙,或者看上去骨瘦如柴的双手。

它的心智成长到了何种程度,温芙从未了解过,对这具研究体的大部分印象都来自饭桌上的闲谈和那个可怜的助手。

它能从封闭的实验基地逃出来,摆脱层层监控和工作人员到现在还没被发现踪迹,如果把它当作人类的九岁小孩来哄骗,她的尸体一定会很难看。

温芙吸了口冷空气,手心又忍不住冒出热汗,她望向正歪着脑袋不知想法的生物   语气艰涩地试探问道:“你,还好吗?”

空气中弥漫着苦等的焦灼感。

那双深红眼睛眨了一瞬,如浓稠的红酒混入了溶金,金线流沙般以漩涡中心在深红海洋里旋绕交融,毫无温度地注视着她。

若不是温芙一直在盯着它,都会怀疑刚才那快速的一眨是错觉,非人的眼球构造悚然至极,竟还能缩放……

温芙不知道它听不听得懂人话,她想它是听不懂的,因为在她说完话后这东西仍一副不解的样子。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一字一顿用最简易的词组拼成一个问句,温芙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竟有种在和理解不了话语含义的学龄前儿童沟通的恍惚感。

对方的雪白面容和红唇经过雨水冲洗靡艳惊人,在温芙话音刚落的那刻,原先懵懂迷惑的神态尽褪,嘴唇裂开一个弧度,露出了森白的牙齿,清晰的发音不断重复一个字母传进她耳里。

“K......k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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