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

靳若尘因为饭点时间,城市堵车到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停好车坐电梯上楼打开门却刚好碰见准备去拿车的蔺月。

他有点惊喜,“诶你到了?”靳若尘踏出电梯间,瞥见了旁边的自己的表哥纪翀宇,“你回来了?”

蔺月转过头望了眼纪翀宇,刚想开口,背后却传来脆生生的女声。

“我打车来的时候看见你了,跟蔺月说,她正好来找你。”

蔺月侧过身,看见夏妍心尾随着他们身后,笑容中并没有一丝的犹豫,随口就把事情圆过去。

“怕你们错过,随便让翀宇跟蔺月一起。没想到就迎上你了。”

蔺月不愿应付这样的场景,摆摆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靳若尘只当蔺月是不想应付这样的场面,想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而蔺月本能的往后退,靳若尘看见蔺月本能地拒绝他,神色一暗,双手收回改为合握。靳若尘却想往她身前挡,身后的夏妍心却在此时背后拉住了他的手。纪翀宇眼神有些愠怒转过去想甩开她的手,而夏妍心表情没有一丝的慌乱,反而冲他继续笑得眉眼弯弯说着,“翀宇我饿了,去吃饭吧。”

而这时,二楼楼梯间却传来了声音,“诶你们哥俩倒是刚巧碰到一起了,还都带来各自的朋友啊?”

是纪翀宇的妈妈。

“既然饿了赶快进包间吧,大人们都差不多都到齐了。也不知道你们在忙什幺,尤其是你,纪翀宇!全部人都在等你。”

即使再不情愿四个人也只能跟随着大人们的脚步入座吃饭,上二楼的时候,一个服务员经过,停在夏妍心面前,“诶,夏妍心?”

夏妍心有点点窘迫,但见另外三人都没有理会,只径直往前走,她也想装作没听见,刚想绕过服务员,听见她的声音,“你忘了呀,当时我们一起去天鹅社区那边发了三天的传单呀,当时我们俩还想着怎幺才能不被保安发现,你把传单全都藏在肚子里装作孕妇来着!”

她一瞬间脸红如烧,连忙摆手说“你认错人了。”擡起头看见蔺月似乎被刚才听到的话所吸引,她三两步赶上了他们,仿佛有人在追她,她只想远远地逃离,逃离自己不喜欢的“自己”。

饭桌上纪翀宇妈妈看着这两个“外人”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自己儿子对他带的“朋友”无甚注意,倒是女方却对自己儿子异常上心,不停地找话解闷。而对面自己的外甥就更奇怪了,女方就没有擡眼瞧过他一眼,浑身透露着陌生与拒绝,而自己的外甥两双眼却像长在她身上了一样。她边看边摇着头,只要没出什幺大事,小年轻交朋友嘛,还不需要她插手,只是问了下姓甚名谁,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而当这次聚餐进行到收尾时,靳若尘突然开口说话,“今天在这里有一件事想要跟大家说一下。”

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靳若尘为了郑重其事,还特意站起来了,感受到蔺月向上投来的目光,他垂眸望着她笑了下,示意她不要担心,接着对着所有人说,“我提前退伍了了,转役通知估计半年内就会发出,到时候可能会转民航,也有可能就成了退伍失业人员了。”

“什幺?什幺时候的事我怎幺不知道?”靳若尘妈妈显然是头次听说,一时惊讶地拔高了声音问自己的儿子。

靳若尘走到她妈面前,双手握住她妈妈的肩膀,“好了好了,你先别生气。”靳若尘妈妈眉间拧紧,明显已经有怒气但又碍于大家的面子不好发作。

“你不是一直也不想我飞了嘛,在地上多安心。”他站在他妈妈面前手揽着她肩膀,另一只手揉着眉心,“你不也盼望着我,脚踏实地,娶妻生子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吗?”

被他说完,靳若尘妈妈还是忍不住捶了他一下,嘴上还止不住抱怨他,“这幺大事也不给我说一下。”

她的确是不喜欢自己儿子总在天上飞,总是转向民航的确也不像曾经总是见不着人,落在地上才叫人安心。而偏偏自己儿子领着一个姑娘来家庭聚餐,还谈到了“娶妻生子”的话题,想着眼神落在蔺月身上,细细打量她,再转眼望着自己儿子,眼神总是落在蔺月身上,心里也算是明白了大半。

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他安心降落,她也愿意绝不为他们年轻人添堵。

饭局散的时候,靳若尘妈妈故意落在后面对着蔺月说以后要她来家里吃饭,接着又数落靳若尘飞上飞下,从不让人安心,“要多陪陪人家,去吧送人家回去。”

靳若尘陪在蔺月身边,说,“我送你回家。”

蔺月在饭桌上便没有说话,眼神里有分辨不明的情绪,靳若尘彷佛看不穿她,“怎幺了怎幺不开心?”

她只觉得疲惫,摊开手不知如何应对,只好说,“你不应该这幺冲动的。”

靳若尘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但在没放在心上,“不只是因为你,也的确不想飞了,所以你不用自责。”

他转过头看向蔺月的眼睛,那双眼睛一如往常,扑闪着脆弱的光,波光粼粼像月光下的湖,让人难以接近的美丽。

“我只是不甘心,拼一拼,也许我未必会输,不是吗?”

蔺月望向靳若尘,他眼中没有动摇,依然坚定自若一如往常,心中却是恍惚想起初见,一切一切都错了,一切的伤害都已经造成,如果能回到从前,她是不愿意携手靳若尘还是不愿重逢纪翀宇。心里嘲笑自己,这世界上冲动果然没有后悔药,不管怎样,都是两难。

整场饭局下来,他们四人各隅一角几乎都没有怎幺交流,蔺月转头不知望向哪里,靳若尘笑着跟隔壁的哪位叔叔讲话,别人问起纪翀宇他也游刃有余应付着,夏妍心也吃得食不知味,想跟纪翀宇说些什幺又开不了口。

四个人,神态各异,各怀心事。

他们的眼神并没有交汇,他们的语言并没有互通,但仿佛又有根根看不见的线把他们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直到一切都散了,靳若尘和蔺月二人先走出大门,纪翀宇想上前跟上,夏妍心却挽住了他的手,笑容不减,眼睛并不看他,头枕在他手臂上,看着很疲惫,索性闭起眼睛,慢慢地说,“你的过去并不难查啊,你以为我都知道,你表弟就会不知道吗?”

纪翀宇不耐烦拨开了她的手,“你究竟想干什幺?”

夏妍心被他甩开,只好站直了身子,声音依然是充满了疲惫,“我想干什幺?我想在这里当着你们家里所有人的面,把你跟蔺月做的瞒着我和靳若尘做的事一件一件的讲出来。”

纪翀宇不怒反笑,“播音室在二楼你去吧,我正想着怎幺说比较合适,你来这一出刚好给我省事了。”甩开了她的纠缠,往车库玻璃门处走去。

他知道蔺月就在玻璃门外,彷佛伸手便能触碰。

夏妍心不甘心也追上,从背后抱住纪翀宇声音很轻,“你肯定是在故意说气话在气我对不起,我不相信你会这幺狠心。”

她怕这些话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你是因为我发传单可自从和你在一起,我有一点表现的不好吗?”

纪翀宇再次拨过她的手,一只手握住她的两个手腕让她站好,“妍心,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们分手不是因为你发不发传单,有没有耍什幺小计谋。到这里就结束了好吗?”

夏妍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背忍不住擦了擦眼睛,“现在你们家里所有人都知道,蔺月和靳若尘才是一对,你和蔺月不可能有机会了。就让我陪着你好吗?你就算不喜欢我,但是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你以后说不定,不是说不定,你以后一定会喜欢上我的对不对?”

纪翀宇沉默了一会,只说,“对不起。”

而门外,靳若尘身影高大,将蔺月的身影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眼神诚恳,语气带着轻松,问着同样的问题,“现在我妈妈,我家里人都认识你了,蔺月你想逃再也逃不开了。”想要伸出手握住她,“蔺月你还要拒绝我吗?”

蔺月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伸出的手,沉默了一会,也说,“对不起。”

同样深情的表白,却同样被一句话轻飘飘地击碎落地。

四个人的心却因不同的原因沉入湖底,如果把视角拉高再高拉高,以一个俯视的角度来看他们,每个人的轨迹明明迥然不同却又朝着一个方向慢慢驶去,每个人明明都有虎口脱险的机会,却都到来了日暮途穷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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