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好像觉得,他们可以放任自己不受控的情绪在家里肆意发泄,随意地伤害孩子,有无法割舍的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孩子总是会原谅他们。
一次又一次。
但是抱歉啊,徐芷青恰好遗传了父母的坏脾气和小心眼。
那一巴掌,让徐芷青永远的恨上了爸爸。
小时候妈妈强迫她当众穿秋裤,也让徐芷青永远的恨上了妈妈。
徐芷青原也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事情的感受会变淡。
但并没有,压死骆驼的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之前的每一根。
日积月累的各种伤害,导致她一旦想起父母,就会控制不住地流眼泪。
即使她,已经遗忘了原因。
十五岁的徐芷青,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离开家的,想自杀的念头,每天都在脑海里闪现过无数次,在那天晚上,达到了顶峰。
出门的时候毫无准备,大冬天的,徐芷青穿着棉质拖鞋,虽然穿了袜子,依旧抵抗不住强烈的寒意,更倒霉的是,她没穿棉袄,上半身仅着一件米色毛衣。
在夜晚呼啸的风声里,不过走了几步路,徐芷青就已经冻到不行,身体彻底麻木了,一如她的心。
棉质拖鞋不跟脚,在地上发出哒哒的摩擦声,外面没什幺人,一路上都很安静,直到路过了某个巷口。
远远的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激烈的动静,肢体的碰撞声,不入流的脏话,昭示着此处正在进行一场肮脏的围殴。
若是平时的徐芷青,也许会害怕地下意识避开此处,然而此时的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正盲目的往前走,自然就路过了那个巷口。
漫不经心的一个侧目,徐芷青恰好对上被压在角落里的女孩儿的视线。
女孩儿发丝凌乱,衣服更是被撕烂了好几处,羽绒服的鹅毛掉落在地,在光线昏暗的巷子里,染上了肮脏的颜色。
围着女孩儿的是一群‘妖魔鬼怪’,大冬天的不知道为什幺想不开,穿着暴露,露出一双双白花花的大长腿,她们统一化着劣质且浓艳的烟熏妆,领头的那个指间夹着烟,一副自以为很酷的拽样。
她们所有人的眼神里分明写着‘老娘天下第一美’‘老娘最有个性’‘你他.妈算老几’,还有对女孩儿这种普通人的鄙夷。
独自站着抽烟的,可能是大姐大的角色,她叼着烟吞云吐雾,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乜斜着眼睛,隔了点距离,欣赏女孩儿被她的手下围殴。
女孩儿并没有默默承受,她们打得越激烈,她反抗得越激烈,有几个动手的人被她挠得挂了彩,顿时怒不可遏,拳脚跟点了火一样,比方才更激烈地落在女孩儿的身上。
领头的大姐大叼着烟冷笑,“小丫头片子还挺不服,你们的手脚是棉花做的吗?下手那幺轻,给我打得更狠一点!”
不用她说,其他人就已经下手越来越狠,女孩儿身材娇小,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她双拳难敌四手,却没有一刻停止过反抗。
大姐大烦躁地将手中的烟蒂随手丢掉,拨开混乱的人群,一把薅住女孩儿的头发,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钻心的疼痛从头皮直直传到心底,女孩儿“嘶”了一声,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眼睛里蓄上生理性泪水,她咬牙瞪着眼前人,双眸里全是愤恨。
大姐大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脸,语气阴毒缠绵,“没想到啊,你骨头比我想象中硬得多,不过没关系,我决定换个法子折磨你。”
大姐大松了她的头发,退到一旁,像个黑.社.会大佬一样,给她的姐妹们下达指令,“把她的衣服给老子扒干净了。”边说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有人上前扒女孩儿的衣服,也有人嗤笑着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打开摄像机对准女孩儿拍摄。
一群妖魔鬼怪的盛宴。
徐芷青看到那些人的第一眼,就被辣到了眼睛,忍不住闭了闭眼,原本想走,再睁眼时,目光却胶着在女孩儿身上,挪不动腿了。
被围殴的女孩儿,即使很狼狈,脸上有伤,依旧可以看出来,她长得很可爱,就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妹妹。
徐芷青此时心情很不好,去自杀的路上还碰到了糟心事,让她进一步看到这个世界的阴暗面,真是恶心透了,她的情绪简直在一瞬间宕到了谷底。
在这种情况下,徐芷青有很多其他的处理方式,比如报警,比如喊人,还有聪明的装作和警察叔叔聊天,吓跑她们。
她选择了最蠢的一种,因为她满身戾气无处发泄,正想找人打架。
徐芷青就那幺横冲直撞的冲了进去,她打架没经验,胜在不要命。
一伙人被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儿的气势吓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徐芷青毕竟不是打架的人,不过几秒,她们很快反应了过来,一伙人很快就把她压制住了。
徐芷青身上受的伤比她打回去的要多得多。
身上流了很多血,她却诡异的笑了,在黑夜里莫名渗人。
徐芷青打架的空隙里,捡了角落里锈迹斑斑的铁棍握在手里,嘴角挂着冷笑,盯着悠哉站在一旁的大姐大,一步步逼近。
大姐大毕竟混了几年,有社会经验,会看人,一眼就瞧出来眼前这人是个不要命的,道上的人都清楚,最好不要惹不要命的人,否则场面就收不住了。
大姐大鄙夷的看了徐芷青和坐在地上动不了的女孩儿一眼,开口说:“今晚已经尽兴了,别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疯婆子计较,我们撤。”
其他人哪里甘心,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这幺一个疯婆子,把她们好几个姐妹都给打了,她们就这幺轻易地放过她了?这口气她们可咽不下去。
有一个不听命令的,嘴里骂着脏话,不管不顾地冲向徐芷青。
徐芷青毫不犹豫地举起铁棍,对准来人的脑袋抡去,这一下她用了全部的力道,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被当头一棍的女孩儿表情还挂着一股狠劲儿,眼神却已经呆滞,她直直向后倒去,“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从她脑后流出来的鲜血,很快弥漫开来,洇湿了一大片水泥地。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的大脑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她们哪见过这种场面,全员被吓唬得不轻,只有徐芷青一脸平静,她转着手里的铁棍,换了个更顺手的姿势握在手上。
然后,她扯开嘴角笑了,“下一个谁来?”
她嘴角绽放的笑容阴恻恻,配合着夜晚昏黄的路灯,有种鬼片的既视感。
所有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徐芷青脚步微动,试图接近她们,一伙人吓得撒丫子全跑了。
不过转瞬间,一个人影都没留下。
徐芷青把手里的铁棍随手丢掉,铁棍在地上咕噜滚了几圈,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不屑地“嘁”了一声,“没意思,怎幺没人跟我玩儿命?”
“谢谢你。”女孩儿扶着墙勉强站立,双腿打着颤。
徐芷青看也没看她一眼,迈步离开。
女孩儿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犹豫了一下,迈步追了上去。
她追着徐芷青问:“你不管地上那人了?”
徐芷青不耐烦地说:“让她自生自灭。”
黎栀就没见过这幺狠一人,“你就不怕她死了,你是要坐牢的。”
“坐牢?”徐芷青嗤笑一声,“我死都不怕,还怕坐牢?”
她不怕死这点,黎栀看出来了,但是她不能害自己的救命恩人坐牢啊。
黎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了120,说明情况后报了地址,假装自己只是个与事件无关的路人。
打完电话后还是不安心,毕竟恩人那一下是真的猛,她怕把人打得当场死亡了,救护车来了也回天乏术。
黎栀收了手机,再擡头时,恩人已经不见了,她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呢,不过,恩人看起来有点眼熟,难道她也是璃鄂高中的学生?
黎栀越想越觉得熟悉,就是怎幺也想不起来是谁,不过没关系,等开学后,她再去找人打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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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芷青脚尖拖在地上摩擦着走,身体非常的疲惫,四肢无力,身上到处都是伤,哪里都痛。
身体与精神达到了高度一致的统一,她竟变态的在这痛意里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快.感。
徐芷青踉踉跄跄地走到高桥边,桥下的江水死寂,无波无纹,低头往下看,一片深沉的黑。
四周没有人。
好安静啊。
徐芷青静静望着平静的江水,太黑了,什幺也看不清,她很不满,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下照。
嗯,这次看清了,确实是让她安心的黑色。
背后传来自行车轮子轧过马路的声音,声音停了,徐芷青察觉到有人在背后盯着她看。
有人过来了,有人过来了,有人过来了,有人过来了,有人过来了,有人过来了,有人过来了。
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
徐芷青脚一歪,几乎是急切地往下跳,仿佛背后有什幺恐怖的东西正在马不停歇地追着她。
深深的坠入后,“咚”的一声闷响,徐芷青很快被冰冷的江水紧紧包裹。
好冷啊。
徐芷青没有挣扎,放任自己往下沉,这时候她竟觉得有点儿好笑,别人说在水里不挣扎,人就会浮起来,但是她不挣扎,还是在一直不停地下坠。
冰凉的江水稀释了她身上的血水,往她的每个伤口里钻,身上的伤口太多了,好痛啊。
她一定是太痛了,不然怎幺产生了幻觉,在黑魆魆的江水里,看到了程煜夜。
他绷着脸朝她游过来,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复杂的神情。
最明显的是害怕,十分恐惧的害怕。
他在害怕什幺?
哦,真不喜欢从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一点儿都不适合他。
徐芷青缓缓地闭上眼。
很快,一切都会结束,她将进入永不觉醒的长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