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刘氏宛若行尸走肉般的呓语,商玥瑶宁愿她在自己面前大喊大叫。
她这样的异常,让商玥瑶生出不好的预感。
聪哥儿是刘氏的嫡长孙,在商家是金尊玉贵的金疙瘩,出生后没多久,刘氏还曾经将他抱进宫给商玥瑶请过安,几个月大的奶娃娃,眼睛晶晶亮,拉着她的小拇指不撒手。
今年应当只有三岁。
商玥瑶心尖没来由的抽痛了一下,眼前似乎闪过那孩子稚嫩的小脸。
刘氏还在继续道:“罪妇知道的时候,那孩子身上都凉透了,被人裹了席子仍在乱葬岗上,衣服都没穿。”
说到最后,她甚至笑了声。
那笑轻飘飘的,荡在空中,但听在商玥瑶耳里,却有千斤重。
她一直跟自己说,商家有此下场,是因为大伯行差踏出,才会给商家招来灭顶之灾。但不管怎幺用那些深明大义的道理来说服自己,她深知,自己是把曾经的亲人送上断头台的致命一环。
这是往后余生里,她永远都挣不开的囚笼。
商玥瑶听着刘氏的低声细语,不觉自己双眼弥漫了水光。
刘氏见她发愣,电光火石间,冲到了商玥瑶的跟前。
商玥瑶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被刘氏按着胳膊推倒在了暖塌上。
刘氏一改之前的木呆色,整张脸被仇恨渲染出异样的光彩,眼睛里仿佛有万千毒蛇在攀爬,全是恨意。
“七十八口人命!都是你造的孽!都是你造的孽!!”她伏在商玥瑶身上,宛如诅咒一般高声叫喊:“你会有报应的!我看着你!你会有报应的!”
商玥瑶猝不及防的被她按倒,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刘氏脸上恨不得食之肉啃其骨的怨恨之色给吓住了。
她呆呆的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对她尚算慈爱的长辈,如今被仇恨给扭曲成了一个疯子的模样。
屋外的白芷白芙听见动静,忙不迭的打开门往里面冲,看到刘氏把商玥瑶按在暖塌上,吓的三魂没了七魄,立刻叫侍卫抓刺客。二人脚下也没停,一进去就往暖塌旁边扑。可惜,她们还是来晚一步。
刘氏叫嚷完,便把脑后的木簪子拔出来,却不是捅向商玥瑶,她在商玥瑶一动不动的视线中,狰狞的笑着,调转了簪子头,用力地,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脖子。
一注鲜红的血,宛如一把利箭,直冲商玥瑶的门面。
红的,眼前所见,全都是血红的。
晕过去之前,商玥瑶便只剩下这个意识。
……
永熙帝赶到之时,刘氏的尸首已经被拖下去了。
白芷和白芙为商玥瑶换了干净的衣服,跪坐在床边,等着太医过来,没想到太医还没到,皇上竟然先到了。
一屋子的宫人见到皇帝,立刻跪拜。
永熙帝脚步匆忙,未叫起身,任他们跪着,径自走到床边。
商玥瑶还在昏迷之中,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去,一张脸煞白如纸,毫无血色,甚至可以看清皮肤下细小的蓝色血管。
永熙帝牵握住她的手,感觉到手里的那片温凉,才方觉一颗仓皇无依的心渐渐有了归处。
便是在夺位最惊险之时,他也从未这样惊慌失措过。
直到刚才,侍卫来报刘氏在紫宸宫刺杀皇后的消息,他才确认,商玥瑶对自己来说有多重要。
“刘氏呢?”他看着商玥瑶,淡淡问道。
身后的大总管刘早已经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忙恭敬回他:“启禀皇上,刘氏已经断气,如今尸首被拉去昭狱了。”
“死了?”永熙帝喉中溢出一声笑,“那就挖眼,割舌,鞭尸。”
永熙帝越是生气,表现出来的就越淡漠,但他话中之意,和周身释放出的压迫感,让刘早听得冷汗涔涔,正要应声,被白芷抢了先。
“陛下。恕奴婢多嘴,娘娘自大殿庭审以来,一直对商家家眷心存愧疚,鉴于商茂春罪有应得,被其牵连受死之人,娘娘连祈福都不敢。奴婢知道,他们的死是遵循大元律法,但无论如何,这些人总归是娘娘的亲友,刘氏先前对娘娘也有养育之恩,若娘娘醒来知道刘氏死后也不得安息,定然不会好受。”白芷伏在地上,急声道。
永熙帝看着商玥瑶昏迷中也无法抚平的眉毛,心中忽然一痛。
“就按你说的办。”
白芷听永熙帝这样讲,立刻叩谢:“谢陛下。”
……
没多久,太医院院正孙太医和剩下几个值班的太医都来了。
商玥瑶没有受伤,太医把了一会儿脉,道她是受惊过度,开些安神补气的汤药便好。
永熙帝仍是不放心,“既如此,她怎幺还不醒?”
孙太医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瓷瓶:“陛下别急,娘娘受了惊吓,六识被冲,昏迷时间长点也是有的。”
说着,他将瓷瓶的盖子打开,凑到商玥瑶鼻下摇了摇,随即,永熙帝便看到她的睫毛颤动,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永熙帝立刻俯下身,用手掌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孙太医识趣退下,跟一众太医去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