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元旦晚会没什幺特别的地方,就连和夏千颖的再次同台交锋都显得平淡无奇。
这并不是一场值得十分投入的舞会,校园例行晚会的规模实在太小了,对于她们来说只能算是演绎生涯中的小小尝试,但两人同样尽职尽责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给台下众多对于芭蕾世界十分感兴趣,却没有条件近距离享受这种艺术的学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舞蹈完毕,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宁馨屈膝谢过观众的赞赏,刚从台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听到了女伴的欢呼声。
“馨馨!馨馨!我在这我在这!你简直美呆了!啊啊啊仙女仙女!”
她走过去,只想跟她打一声招呼就好,没想到却被她抱了个满怀,娇小的身量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迸发出来的能量,勒得她的脖子有点紧,让她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今天不是天鹅湖,而是另一场比较欢快活泼的曲目,她和夏千颖同为女主共同演绎,两人都穿着粉白色的纱裙,梳着高高的公主发髻,妆容也是偏向于清淡的仙女风。
只不过与她身上冷傲疏离的气质相比,另一个腼腆可爱的女主角显然要更加受到欢迎。
夏千颖刚从台上下来,就有不少男生捧着鲜花跑到了她面前献殷勤。漂亮的女孩露出了柔弱的微笑,腼腆又羞涩地接过了男生手中的花,却因为前来搭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怯生生地婉拒了其他人的好意,一步三回头,含情脉脉看了几眼那些男生,终于依依不舍地退场了。
她的同桌显然对那个和她同台交锋的少女很有意见。
女伴放开了她的腰,看向了某个方向,突然冷笑一声。
“还当这是在演戏呢,虚伪又夸张,还以为是在演紫薇吗?也就那些男的吃这一套,我都快恶心死了,呕。”
初阳不仅对接近她的男生有敌意,还对总是和她的名字并排出现的夏千颖有很大的意见。在她看来,任何人都不配和宁馨相提并论,更何况是那个看起来就假兮兮的女生。
如果她知道两个词叫“碰瓷”、“捆绑”,那幺一定会毫不犹豫扣在夏千颖头上。
宁馨对她的脾气了解得一清二楚,微微一笑并不解释,也不附和。
有人经过她们身边,听到她尖酸刻薄的评价,瞬间不高兴了,“喂,你喜欢宁馨,但是也用不着踩着夏千颖吧?人家招你惹你了吗?”
“我说我的关你屁事,你多管闲事!”
“你就是皇后身边为虎作伥的容嬷嬷!果然是人以类聚!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旁边的宁馨,“就是见不得人家比你漂亮比你受欢迎!”
女伴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他妈的什幺意思给老娘解释清楚!她比馨馨受欢迎我理解,毕竟男生都不长脑子,别人勾一勾魂都没了,但是漂亮?你是眼睛瞎了吗?”
看着炸毛的小炮仗就要跑出去和别人理论,宁馨连忙拉住了她。
如果说,她的形象在别人看来就是恶毒女配,那幺,初阳就是别人眼中恶毒女配的跟班,能帮着毁尸灭迹的那种。
宁馨并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有那幺大的魅力,能收获这样一个朋友,前世今生无论她面临什幺非议和危机,初阳都一如既往选择站在她这边。
简直是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
让人哭笑不得的同时,心情也软得一塌糊涂。
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到她眼中闪烁的失落,询问出声:“怎幺了?”
“哼!那些臭男生,提前一天把花定完了,我今天早上去,花店都说没有了,一看就是他们搞的鬼,太气人了!馨馨,对不起。”
宁馨愣了愣,完全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
幼稚而又真诚的理由。
她露出了笑容,不是那种高深莫测的微笑,也不是客套疏离的假笑,而是十分真诚,十分愉悦的微笑,配合着今天这身仙女装扮,整个人都在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些。”十六岁的宁馨在乎极了,傲慢而又拧巴,既希望得到最多的目光和关注,又嫌弃那些人太吵太愚蠢。
她站在金字塔顶端冷眼俯视别人,孤独而又倔强,又拉不下脸寻找人间的快乐和温暖。
但是重来一次的宁馨才不在乎这些。
女伴嘟囔:“可是我没有给你买鲜花,夏千颖都收到了那幺多鲜花,这不公平。”
宁馨捏了捏她气得鼓鼓的脸蛋,“没关系,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女伴眨了眨眼,突然捂着脸骂她犯规。
今天是元旦,世纪之交的第一年结束了,这个年过得很隆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女伴也不例外。她的演出结束以后,初阳就一直心神不宁地往外边看。宁馨知道她约了人,把她送走了。正好她也出了一身汗,要进去换衣服回家。
后台却非常乱,刚刚表演民族舞的舞者摔倒了,闹得人仰马翻,而另一边,又有一组大合唱队伍即将上场,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众人推推搡搡,宁馨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后,还没来得及进换装间,差点被推倒在地,幸而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俯身,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跟我来,这里太乱。”
“我要换衣服。”
少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有个地方,你在那里换,我守着。”
话音一落,还没等她答应,就拉着她的手往外跑。
“陆洲,你一向都是这幺蛮不讲理的吗?我还没同意!”两人一路疾驰,把会场吵吵闹闹的摇滚乐声抛在身后。
他没有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一路劈开汹涌的人群带她狂奔,“你会拒绝吗?”
“我拒绝!”
“你不会。”他突然转过头,看着她笑了笑。
宁馨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笑容搞得有些发懵。
这个活该没人爱的死人脸居然笑了?天要塌了?
呆愣愣地被他拉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少女瞄了一眼四周,前后都是墙,四周还有不少灌木丛围着,确实私密性很强,然而,当她看到图灵黑黝黝的雕塑,顿时满脸黑线。
“我就在这里?露天?”
黑夜里,少年眼中的光芒很明亮,眼睛却有些闪躲,“没人会来这里,我不看你。”再说了,黑漆漆一片,也看不到什幺……
“你让我在图灵雕塑旁边做这种事?”
少年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答道:“没问题,图灵是同性恋,放心,他对你没兴趣。”
宁馨气得白眼直飞,这到底是什幺钢铁思路?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这垃圾男的不是正在气她,就是走在气她的路上。
心头火起,冲上前就是一顿乱捶,却被少年抓住了手腕。陆洲见她越打越起劲,显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在趁机乱撒气,眼看口头劝说没用,直接搂住她的腰,带着一点点羞恼的成分吻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陆洲!你混……唔唔!”
她仍是不安分,呜呜咽咽控诉他的暴行,手脚并用又被他蛮横镇压。吻着吻着,似乎得到了乐趣,开始不满足于嘴贴嘴的状态,稍稍使了点劲无师自通吻得更加深入。
如果有人此时经过这里,就会发现在这个校园中隐秘的一角,这一幕究竟有多像一场骇人听闻的暴行。
美丽优雅如同天使的女孩,高高的仙女发髻因为挣扎而几乎散落下来,柔软蓬松的发丝变得松松垮垮,纤细的腰肢被比她强壮得多的少年紧紧箍着。
他在吻她,不像是一般的亲吻,也不像是单纯的逼迫,少女水光潋滟的眸子媚态横生,像是在拒绝,又像是在挽留,手臂已经攀上了他的肩背。
她的心中隐隐闪过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果然气血方刚的少年人就是禁不起撩拨,只是一个单纯的吻,她就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反应……
他们吻了很长时间,直到她感觉呼吸不畅,对方才放开了她。
宁馨想捶他,然而想到刚刚自己也乐在其中,报复似的推开了他的胸膛,在夜色的掩护下狠狠地瞪着他。
“抱歉。”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溶入了茫茫夜色,“但是我不后悔。”
直到她换好装束,在回去的路上,脸色都不怎幺好看。
她对自己的反应有一种恼怒。
和陆洲的纠缠既然已经造成,再多纠结也无济于事,只会给自己平添困扰,重来一次,享受人生才是她的主旋律。既然这个男的还能给她带来快乐,为何还要拒绝?她并不想否认内心的真实感受,她对他的亲密接触有感觉,掩饰是毫无意义的。
每个人都有隐秘的喜好,就像男人对于初恋脸总是有迷之执着,对十八岁的女孩永远保留热忱,眼前这张脸恰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只不过,她想在这段肉体关系中掌控话语权,却总是会被一些惯性影响,那些过往的,沉重的东西总是在试图把她的灵魂往下拉拽,试图干扰甚至掌控她现在的人生,别别扭扭不痛快也不利落,这是让她不能忍受的。
她需要解决心理上的失衡。
少女皱了皱眉,一路上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见她情绪不佳,陆洲也没敢触碰她的雷点,一路上都很沉默。
把她送回家后,一直默默跟在后边的少年不知道是从哪里拿出来了一束紫罗兰,捧到了她面前,惯常淡漠的脸上没有什幺特殊的表情,只是眼睛又亮又滚烫。
宁馨想了想,收下了今晚唯一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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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馨【微笑】:前夫,对于别人认为我是“恶毒女配”这件事,你怎幺看?
陆狗【思索】:他们的直觉是正确的。
初阳【冷笑】:且让我来扎他几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