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天渐明,晨曦升起,几缕阳光稀稀碎碎钻进屋内。

常越礼从睡梦中清醒,正对上一双幽深的瞳孔。

“早。”他侧身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胃还舒服吗?”

温洒洒扯了下嘴角,不着痕迹地躲避他的触碰,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然后指着床头的手机说:“晚上有人给你发了几条信息。”

常越礼拿过来一看,心里暗骂了句脏话。

时间:11:56分;内容:表哥,我睡不着,你还在忙吗?

时间:12:03分;内容:我好想你……

“既然叫你表哥,那她应该就是上次来参加我们订婚仪式的费小姐吧。”温洒洒说,“和她关系不错嘛。我记得她那时候刚从国外回来,你们以前都没怎幺见过吧。”

常越礼见她脸色不虞,解释道:“她最近打算留在国内了,我妈让我照顾照顾,毕竟是亲戚,她又是小孩子心性,所以有事没事就找我帮点忙,我也不好拒绝。”

“哦。”她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常越礼皱眉,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半晌开口:“你没别的话想要问问我?”

她静静直视着他的眉心,错开他若有若无的视线,轻轻说道:“常越礼,我困了,要睡会儿。你上班去吧。”然后不再看他,直接背身躺下。

两人默契地缄默,气氛僵硬。

常越礼心口憋闷,这样平静无波的场景让他觉得有点窒息。他恍然发觉自己好像无法从她的表情猜透她的内心了,那种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结果却什幺也抓不住的感觉糟透了。

叹了口气,他起身,看了一眼她颤抖的睫毛,最终什幺也没说。

听见关门离开的声音,温洒洒眼角的泪如崩裂的落珠,一颗一滴,无声无息。

电梯门开,常越礼正碰上外出跑步回来的江守清,两人礼貌地互相打了招呼,然后各自错身走开。

常越礼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但是依旧平整干练,没有一丝褶皱,加上自身气质卓然,举手投足从容闲适,使人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心不在焉和些许狼狈。江守清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要刻意去关注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个男人大早上从温洒洒家里走出来很不合适。

进门前,他看了下紧闭的对门,只是一瞬,便收回目光,关上了门,隔绝掉自己的胡思乱想。

阳光慢慢盛放,堆蓄了成团的灼热,混着清逸的细风,被轻扬的窗帘所遮映的房间内一片影影绰绰。

铃声响,人影动。

“喂,洒洒?在听吗?”

“哥,予明哥。”声音如同石裂后的飞沙,干硬得挤不出一点水分,听得对面的人一阵惊滞。

“你……你没出什幺事吧。”杜予明又担心又害怕地问,“常越礼有没有……欺负你?”

半天没听到反应,杜予明急得在原地转圈,以为那个禽兽强迫她了,便克制着怒气柔声安慰她:“洒洒,放心,哥哥替你去教训他,让他……”

“他出轨了。”杜予明未说完的话被对面突如其来的平静陈述堵得严严实实。

“洒洒……”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哥,你是不是知道他和他那个表妹搞在一起?”

一句又一句话像一块又一块顽石砸在他的身上,杜予明愣怔在地,刚才游走的煞气霎时喷薄而出,“你说什幺?他和谁?这个畜生,我去杀了他,我要去杀了他。”

温洒洒笑了,热泪滚下,她擦了又擦,不禁自嘲道:“杀了他又能怎幺样,是我太蠢了,是我识人不清,也是我没能守好自己的心。”

“别哭,洒洒。那种狼心狗肺的男人不值得你伤心,哥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听见自己珍贵的女孩发出哽咽的凉笑,杜予明的心像被刀碾油煎,疼得无以复加,“我的洒洒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理应配更好的男人,是他辜负你,是他藏得太深,和你没关系,不要对自己失望,好吗?”

温洒洒抱膝看着窗帘轻摇轻晃,几抹天边的余光斜斜打在脚边,她呆呆地注视着它慢慢从脚尖溜到脚腕,好一会儿,光晕缓缓扩散成套环,套在她红肿的眼圈四周。温洒洒眯眼,用尽二十多年来所有的决心说:“哥,我要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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