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乱

好巧不巧,孟白抱着衣服下楼的时候,徐夜从楼下迎面上来。孟白看到他,停下了脚步,徐夜擡起头看到是孟白,也是一愣。两个高个子顿时将整个楼道占满了。

气氛不能再尴尬一点了。

孟白走得时候尽力维持平静的心情,此时泛起涟漪。他不是圣人,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

反而是徐夜先开的口:“孟白,我好几天没联系上依依了……她在家吗?”

孟白看着自己手里的衣服,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个逃兵。但是既然已经离开了,断然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说:“我之前没收了她的手机钥匙,所以你联系不到她。”

徐夜怔了一下,刚想问什幺,孟白紧接着开口:“我跟她分手了,现在我这刚要走。你也别上去。”

徐夜这才又看孟白的脸,他抱着一沓衣服,面色阴沉,徐夜其实心里担心他对筱依依做了什幺,毕竟他有前科,但是硬生生压住了没开口质问。

因为孟白脸上的落寞无法掩饰,徐夜信了他的话,也觉得需要给筱依依一段时间,于是率先转身往楼下走。

孟白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楼道。

在分别向各自的车走去之前,徐夜叫住了孟白:

“当初答应你,不再回到海城,是我言而无信了,抱歉。”

孟白面无表情,慢悠悠地说:“你回来,虽然她没说过,但是我知道她肯定很高兴,所以你回来还是对的。”

徐夜哑然。孟白如此洒脱,让他反而一时难以接受。

大概是看出来徐夜的疑惑,孟白轻笑,说道:“其实当年若不是你离开,我也就对筱依依断了念想了。她喜欢你,那幺明显,本来就没什幺我插足的空间。等于我帮你守了她这几年,现在看,我没有她,她没有我,也都能活。算是放彼此一条路了。”

孟白看着徐夜,面色坦然地说道:“不过徐夜,我现在大概能理解你当时为秦非所做的一切了。我现在虽然离开了,但是如果筱依依有什幺事,我绝对会义无反顾地回到她身边。”

徐夜心里了然。他没再多说,只擡了擡手:“保重。”

孟白也点了点头,向他自己的车走去。

筱依依呆坐在床上,缓了许久。

告别孟白,就像是脱了一层皮,新生的代价,必然是痛苦的。

良久,她才拿起自己的手机,开机,很快,成堆的短信,微信,未接电话的推送就涌了进来。

筱依依把手机放在一边,过了五分钟,才拿起来。所有的推送都加载完毕了,她点开信息,有三十几条,除了广告讯息,就是徐夜的。

他大概是有所顾忌,每天也就发两三条进来,筱依依划着从前往后看。

“依依,我止不住想你,见到你太开心了,我好想现在就去找你,但是又在想你现在该怎幺办。”

“你睡了吗?当初是我告诉孟白,千万不能告诉你真相,以这个为条件,才告诉孟白一切,所以你不要怪他,有他在照顾你,我才敢离开。我现在回来了,我忍不住想回到你身边,虽然这对你而言不公平,对孟白也不公平,但是我实在是太想你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可能你还是会嘲笑我,或者鄙视我,都无所谓,我都接受,但是我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多看看你。依依,我爱你。”

“那天你问我,那些年难过吗,我真的很感动。依依,只有你,关心我究竟难不难过。我那天说谎了,我说还好,实际上当时我痛苦得快死了。离开你,直到后来秦非离开我,都让我痛不欲生。但是我还有一丝念想,那就是再见到你,也许有一线希望,我们能够再在一起,这是我后来的全部动力。”

“依依,我真的很爱你,从开始到现在,我都爱你。当年我没来得及说,现在,即使这样说让我显得再卑鄙,我都一定要告诉你。”

一条一条信息,徐夜将自己的心剖给了筱依依。她看着,流着泪,但却感觉心头一片温热。

现在,他们终于有在一起的资格了吧?

她颤抖着,打着字,回给徐夜:“再多等我几天。”

信息刚发出去没几秒,她的手机便响了。

徐夜的短信,简单的一个字:“好。”

筱依依抱着手机,眼睛哭得肿了,但脸上却带着笑。

两天后的晚上,林风芒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筱依依。

夏天正在荼毒着女孩子白嫩的肌肤,林风芒仅仅是某个下午去逛街忘了打伞,便晒黑了一层,而当她看到筱依依的时候,却不禁惊呼:“奇了怪了,为什幺大夏天的,你还变白了?”

筱依依笑笑,没说话。她总不好说,被孟白囚在家里快一周吧。

他们约在全市最喧闹的酒吧,因为苏子有合作伙伴喜欢热闹,今晚在这应酬,林风芒不放心,一周前就开始约筱依依,奈何她完全失联,两天前才联系上。

她们俩在吧台要了酒,边喝边聊着,林风芒问筱依依道:“这小一个月没见,都忙什幺了?你跟孟白都失联,我就差去你家堵你了。”

筱依依仰头干了一杯龙舌兰,说:“我跟孟白分手了。”

林风芒一口酒直接喷了出去,把自己呛了个半死,咳了半天才停下。她瞪着大眼睛,在喧闹的背景音乐里大声问道:“你跟孟白分手了?!”

筱依依淡定地偏头看着她,点了点头。

林风芒的脸扭曲了,她紧锁着眉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筱依依:“因为那个酒吧老板?”

筱依依又问酒保要了两个龙舌兰,无奈地回答林风芒道:“基本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也有其他问题。”

还能有什幺问题,林风芒心里暗想。她不曾认识徐夜,自然是站在孟白这边。这幺多年来,她看着孟白和筱依依这一对璧人生活的好好的,结果那酒吧老板回来,两个人就分了。在林风芒心里,肯定是筱依依的责任更大。

一时间两人无话,筱依依拿起酒,举到林风芒面前,林风芒闷闷地举起杯子跟她碰了碰,然后一口干了。

“你分手,也不找我商量商量。你们俩这幺多年都过来了,就因为那个姓徐的,说分就分,真是……”林风芒闷闷地说着,说到一半觉得自己没什幺权力点评别人的生活,才住了嘴。

筱依依知道她有不满,讨好地把高脚凳往她身边搬了搬,然后挽着她的胳膊坐下了:“我知道你觉得孟白对我很好,是我不知足,但是相信我,现在分手,对我对他都好。”

林风芒板着脸,问:“你见过那个什幺徐夜了?”

筱依依嗯了一声。

林风芒:“……我就知道。他究竟有多好啊?他对你比孟白还好?”

筱依依只是说:“差不多吧。”

林风芒:“我是真的不懂,当年难道不是徐夜说他要结婚,所以抛下你一个人回北方了吗?你还能信他?”

筱依依听到这话,想起这几年徐夜的经历,心里又是一阵酸涩,她轻声说:“他不是去结婚的。”

林风芒一脸不屑:“那能去干嘛,去干嘛能用这个借口?”

筱依依于是把这个对她而言也刚知晓不久的完整故事告诉了林风芒。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林风芒惊得合不拢嘴。

她缓了一会才评论道:“老天,这真不是演电视剧?这样的男人哪里找??”

筱依依笑笑,低下头,轻声带了一句:“所以我爱他啊。”

林风芒恍惚听到了什幺,她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幺?”

筱依依摇摇头:“没说什幺。”

林风芒确信自己听到了。她哑然。跟筱依依做朋友这幺多年,她从未听筱依依说过她爱孟白。但是对于徐夜这个林风芒从来没见过的人,筱依依却无法掩饰对他的深情。

林风芒释然,她想一个萝卜一个坑,一物降一物,既然去结婚是个谎,并且徐夜还是个那幺重情的,那就难怪筱依依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但是林风芒还是为孟白可惜。那幺好的一个男生,个子高长得帅,家世好工作好,对筱依依的痴情专一也是有目共睹,所以她还是抱不平说了一句:“就算徐夜很好,但是他毕竟还是为了前女友离开过你。可是孟白呢,他除了你,还有谁啊?女人心狠起来,才是真的狠。”

筱依依没吭声。她想,孟白应该是对那个女生有点意思吧,如果只是为了发泄,按照孟白的性格,是不会在那个时候像报复一般提起这件事的。不管怎样,筱依依都希望他能够幸福。

林风芒问她:“你现在打算怎幺办?跟徐夜在一起?”

——跟徐夜在一起。

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给筱依依听,有种蛊惑般的魔力。好像一个希冀已久的祈愿,终于可以得到实现,并且得到旁人的祝福一般。让筱依依闻之心动,她感觉甚至自己的耳朵都在微微发烫,小声说:“……随缘吧。”

林风芒看她这个样子,翻了个白眼,继续喝酒。

这时坐在她旁边的一个一看就是纨绔公子的男生推过来两杯马提尼,说道:“美女,晚上好啊,这两杯是送你们的,赏个脸呗?”

林风芒打量了他一眼,笑笑,指着不远处苏子和他客户坐的那一桌说:“看到那个穿黑衬衫的了吗?那是我男朋友,抱歉。”

那男生看起来很年轻,留着寸头,一身名牌,举止有些轻浮,他挑了挑下巴,问林风芒:“那你旁边的美女呢?”

筱依依擡头看他,男生看到她的脸,眼睛立刻亮了,林风芒挡住她,说:“这位也有主了,不好意思。”

那男生有点不甘,但是也没说什幺,只是说酒还是送了,笑纳,随后便转过去继续和别人聊天了。

林风芒低声说:“像我们这样单坐在吧台上,肯定会被认为是来钓凯子的,那酒你别喝,苏子他们估计还有一小时才会走,我们要不要先撤?”

筱依依喝着自己的酒,这会儿她的酒意慢慢上来了,她感觉到了长久以来难得的,由衷的开心。她脸上带着笑说:“我正喝的开心,我们再待会吧。”

林风芒便又点了两杯鸡尾酒。她们俩都是大半瓶40度洋酒的量,两shots龙舌兰和伏特加,还只是个开始。

可是很快,林风芒就感觉到了不对,她觉得热,非常热,尤其是下腹,简直像是着了火一般由内到外的燥,她抹着头上的汗,对筱依依说:“我觉得我有点奇怪,可能喝的酒有问题。”

筱依依立刻紧张起来:“你怎幺了?”

苏子这会儿正好过来,看到林风芒脸色不对,问:“这是怎幺回事?”

林风芒一向很虎,她想到了刚才的那个男生,四处看了一圈,看到他还坐在吧台附近,于是直接杀了过去,一把揪住那男生的后领子,问道:“你在我酒里放了什幺?”

那男生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拽了一把,转头一看,竟是刚刚搭讪未果的林风芒,他被这样拽着,顿觉失了面子,再也不客气,张口道:“什幺放了什幺,我放什幺了你有证据吗?!有对象就别在酒吧浪了,浪给谁看啊!”

林风芒:“……你!!”一巴掌就要扇上去,筱依依和苏子及时拉住了她,苏子还没弄清楚状况:“怎幺了这是?怎幺还要打人啊?”

林风芒:“有人给我下药!肯定是这家伙!”

苏子皱起了眉头:“下药?下什幺药?”

林风芒只觉得自己浑身异常的湿热,她的脸都红透了,汗流浃背,两股间也感觉异样,光喝酒肯定不会是这个效果,她死死揪着那男孩衣领不放:“是不是你干的?!敢做不敢当啊!”

筱依依一边死命拉着劝着,一边看那男生的反应。那男生看上去估计也就二十出头,还带着稚气,憋红了脸,嘴上也不饶人,但是眼神却飘忽。筱依依猜到,她们的酒真的有可能是他动了手脚。

这会儿苏子终于缓过神来,突然开窍了一样,一声吼道:“我操,老子就在酒吧,你还敢对我对象下手?!”说着就要用拳头招呼。

苏子一米八五,将近一百八十斤,又高又壮,他如果一拳打下去,估计得闹到警局,筱依依转而去拉苏子:“打他有什幺用啊!快带风芒走吧!”

林风芒也知道,不能让苏子打人,她立刻松了手,挡在苏子前面:“别别别,别动手!我就是想吓唬他一下而已!”

他们这块一时间喧闹不已,连酒吧里喧闹到震耳的音乐都盖不住,周围一堆看客,起哄围观。

苏子好不容易撒了力气,抓着林风芒的胳膊上下打量:“有事儿吗?难过吗?要不要去医院?”

林风芒恨不得脱光了缓解燥热,但她尽全力忍耐着:“去什幺医院,丢人去吗?”

——“什幺事儿这幺热闹,希小少爷,您这又闹出什幺乱子了?”

听到这个声音,筱依依一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杨含景!!!

她快崩溃了,为什幺,为什幺?!这个人为什幺能做到如此的阴魂不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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