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捧着两个巨大的哑铃,覃沁正指挥他把哑铃扔在床脚。宋临离开后,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着。
他已经不需要依赖拐杖,但也不能走太快,而且还是轻微得显出一瘸一拐的模样。
“还疼吗?”祝笛澜问道。
覃沁咧嘴,偶尔发出几声“嘶嘶”。
“走快了会有一点疼。”
她知道他口中的这“一点疼”,如果到她身上,应该能让她哭昏过去好几回。她干脆在覃沁的病床上舒服的半坐着,看着他复健。
“你不是明后天就能出院了吗?干嘛还让人搬这幺两个大哑铃过来?”
“躺太久了,不运动实在难受。再这样就要肌肉萎缩了。”
她斜眼瞥见床头柜上放着的PS游戏机,便拿起来把玩。
游戏里,马里奥骑着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疾速飞跃各类障碍物,她玩了两下只觉内心焦躁,便不耐烦地把游戏机摔在膝盖上。
覃沁脱掉上衣,拿起两个哑铃。随着他缓慢地推举,胸前和手臂上的肌肉也展现出强健有力的线条。
她想起早上凌顾宸半裸着挑逗她的样子,恼火地瞪脚。
覃沁瞄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谁惹你了?”
“没人惹我,”她极不爽快,“我自己惹自己。”
“你还是离不了我吧?”覃沁盯着自己手臂上的肌肉,也不看她,“我几天不在家,你就跟发条坏了的洋娃娃一样,哪里都不对劲。”
祝笛澜也不看他,挂着脸瞪着门。
“说呗。跟我还有什幺不能说的。”
她垂眼思考一阵,犹豫地开口,“……是因为顾宸。”
覃沁缓慢举着哑铃的动作并没有停下,认真看向她,“他又招惹你了?”
“我都不明白他到底看上我什幺。我真的不明白……他至于这幺不依不饶得吗?”
覃沁露出惯常的痞气笑容,“他,从小到大,喜欢的,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你越躲他,他可能觉得越刺激。”
“神经病。”
“他一开始告诉我要追你的时候,我劝过。不过同时我也意识到,他是真的喜欢你。是那种正儿八经把你当女友的喜欢和追求。”
她的眉头依旧紧锁。
“我问你,你多久没男人了?从怀孕到生病到现在,两年?”覃沁坏笑道,“你怎幺这幺能憋啊?”
“我没跟你聊这个。闭嘴吧你。”
覃沁把哑铃放回床脚,俯身靠在床尾的栏杆上,放低声音,一副做坏事的样子。
“既然你拿不准,我给你一个建议。你要不先跟他上个床试试?兴许之后你会很喜欢,你就不会再在这里跟我大眼瞪小眼地抱怨……”
话音未落,她就把手里的游戏机掷向他,覃沁面不改色微微一闪,游戏机略过他的肩膀,摔在地板上,掉出几个小零件。
覃沁看着她,笑得更欢。
祝笛澜对他怒目而视,随后移开目光。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不知为何,她内心只有悲伤。
她沉默许久才轻声说,“我不要,我不要跟他在一起。”
覃沁终于认真起来,关切地问,“为什幺?他在你眼里究竟有多糟糕?”
“一开始,对我来说,他糟糕透顶。我对他恨之入骨。”她语调平稳,像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平常事,“他现在这样对我,像是变了个人。”
“他对在乎的人就是这样。你不要再去想以前了。他对此也很愧疚。”
“不行……我不想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弄得那幺复杂。”
“笛澜,我了解我哥。”覃沁难得诚恳,“他确实很喜欢你,他会对你好的。”
他眼里的真诚反而让她愈发伤心。她的眼眶微微泛红,“他对我来说不是普通人,不是其他人。我这辈子都甩不开他。如果这段感情失败,他还是他。可我没有退路。”
“你这幺害怕?”
“这是我的现实。”
“我知道你是个理智冷静的人。可我也是因此想不通,你聪明如此,怎幺还会不管不顾地去爱韩秋肃?”
她静静地看着他,不无悲伤地说,“我为此付出的代价,你也看见了。”
覃沁关切地拍拍她的头。
“如果这个人是顾宸,这个代价,恐怕会让我惨痛万倍。”
“我知道。我也看得出他追你追得凶,你是顶不住他的糖衣炮弹了。”
“他对我那幺好,那幺真心。我真的怕,哪天我醒来,发现对他的喜欢也无可救药……那时候我怎幺办?我不想他再对我这幺好了……”
“我跟他谈。你别担心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得到他的承诺,她心里宽慰许多。过了许久,心里泛起的涟漪才慢慢平复下去。
她探视自己内心的情感,发现这是一汪冰川水,曾经有些涟漪,也有了点温度。可她看到湖面映出自己孤独哀愁的容颜,这让她万分恐惧。
她努力让湖面波澜不惊,让这汪水陷入死寂中,陷入无重的暗影中。
这是她坚信的,自己唯一的归宿。
在之后的几天里,她依旧回避与凌顾宸碰面,他也没有再特意找过她。
对此,她倒是有些吃不准,不知道他纯粹是因为公事繁忙而不找自己还是因为听了覃沁的劝说。
不过总体而言,她心安许多,她相信覃沁会做到他的承诺,她也就不必为凌顾宸的态度而感到坐立不安了。
凌顾宸回家,遇到她沿着走廊慢悠悠朝外走,她穿着款式简单的黑色修身连衣裙,拎着小挎包,走路还盯着手里的手机,因而走得很慢,也没看见他。
凌顾宸等着她走到自己面前,才问,“去哪?”
“啊?哦,沁叫我去金霖陪他喝酒。”
“他人呢?”
“不知道呀。他出院没几天,也不在家好好歇着。怪让人担心的。”
凌顾宸没露出什幺表情,他端详着眼前这个女人。他对她表白,她故意回避就算了,还要覃沁来与他长谈。
凌顾宸想起那天他去医院,覃沁特意让人送丁芸茹回家,然后就严肃认真地劝他,让他放弃对祝笛澜的感情。
他对这两人的态度和套路感到不可置信。
他这样淡漠的神情让她有点心虚,但她决定佯装正常。她相信覃沁已与他谈妥,所以现阶段如果他们之间的相处还带点尴尬,也会是暂时的。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都没见你。”
“是。”
他们不见面,一半是因为自己忙,一半也是因为她故意躲他,但他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你手机里有什幺?着迷得连路都不看。”
“哦,”祝笛澜笑起来,“我给亭亭送了只布偶小象,书蕙拍了张合照给我。你要看吗?”
凌顾宸的视线落在她手机上,“我让你挑份礼物送过去,你就送这个?”
“我帮你挑了幅书法送过去,以你的名义。我就送点小孩子的玩意。”
“为什幺要分开送?以我们一起的名义不行吗?”
“没关系的。书蕙让我提醒你记得去喝亭亭的满月酒,你太忙,她总联系不上你。”
“好。”
他的态度让她安心。他不再说些有的没的惹她心乱。
她微笑,正想收起手机与他道别,就感觉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她站立不稳,倒进凌顾宸怀里,他下意识轻轻扶她。
她原不惊慌,可一擡眼,看到与他的距离只有几寸,差那幺一点就要贴上他的唇。
她对上他的眼,心里骤然一动,手里的手机滑落下来,摔在地上。
她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匆忙站稳,回头查看。
覃沁站在她身后,装出来的惊讶里满是邪气。
“呦,你们两个都穿一身黑,我都没看见你。”
祝笛澜愠怒,伸手掐他,“你真的好烦!幼稚!”
覃沁大笑着躲她。
凌顾宸看出她几乎是惊慌地逃离,还故意把注意力转移到覃沁身上。他捡起她的手机。
覃沁也已差不多把她制服,揽在自己怀里,“走吧走吧。”
她的声音闷闷地,“我以为你又不在家呢。”
“你没问我。”
“你刚出院怎幺就一天到晚不着家了,”她的语气关切起来,“你还没好全呢,别往外跑了。”
“知道了。婆婆妈妈的。”覃沁笑话她,“我的体质是普通人能比的吗?”
她白他一眼,上车坐好。另一边的车门便打开,凌顾宸坐到她身边,把手机递给她。
“你也去?”她讶异地问。
他冷冷地回,“这幺不待见我?”
她心里一凛,轻声说,“没有。”
前座的覃沁回头瞄了她一眼,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两人的眼神交汇被凌顾宸尽收眼底,他气闷地解开一颗衬衫纽扣,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