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灰雀扑棱着飞离枝头,带落几片零星的叶,悠悠地在白雾中下坠,坠落在温泉水中。
白狐裘被摘下,随意地挂在块磐石上,惊刃半身浸在泉水中,搂着肩膀,一声不吭。
单薄的亵衣被水打湿,近乎于透明般黏连着身子,影影绰绰之间,显露出大片柔白颜色。
惊刃微蹙着眉,长睫上坠着水汽,面颊被热气蒸出些浅红,瞧着像是脸红了一般。
在她不远处,柳染堤坐在岸边,她除去了鞋袜,泉水半浸到细巧脚踝,拨弄出阵阵涟漪。
她身子微曲,细白指尖拨弄着水花,长发自肩头柔柔垂落,在水中如墨般蔓开。
“小刺客,你连这亵衣都不脱,”柳染堤挑眉道,“还怎幺洗身子?”
惊刃抿着唇,浅色眼瞳瞥了她一眼,极轻地摇了下头。
柳染堤托着下颌,眼睫垂落,又道:“你我皆为女子,我又不杀你,害羞什幺?”
惊刃依旧摇头。
她一副软硬不吃,铁了心肠的模样,对方也没了法子,只能淡声叹口气。
泉水温度恰当好处,暖融地包裹着身子,白雾缓缓升起,似白纱般遮掩了视线。
惊刃倚靠着石块,也没什幺心思洗,只随便擦拭了下,便准备离开。
岸边忽然传来几声水花,她迟疑着转头,便见柳染堤竟坐了下来,正慢条斯理地除着衣物。
紧紧束着脖颈的白带被取下,她一枚枚解开系扣,月白衣衫松了几分,半遮半掩地坠在肩头。
“你、你干什幺——?!”
惊刃心猛地停滞一拍,慌不择路地向后退去,结果脊背撞到岩石,一阵麻麻的疼。
“怎幺,”柳染堤停了动作,擡眼瞧着她,“还不许我除衣了?”
她动作不停还好,一停下来简直要命,衣衫松垮地搭落肩侧,乳尖随呼吸轻颤着,透过白雾,能隐约望见那柔软弯折的腰身。
分明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子结构,惊刃却像是被烫着了似的,猛地偏开头,刻意不去注视对方。
其实,之前主子在拓展势力时,曾不止一次地派遣惊刃,去杀在青楼中寻欢作乐的官员与门生。
无论是两人、还是多人,不管对方是衣衫半解、还是兴到浓处,惊刃都能毫不迟疑地一刀斩下去,绝不拖泥带水。
真要说起来,柳染堤这身子与那些人也没什幺两样,甚至在体格上偏瘦,比不得人家丰腴饱满。
但就是,有些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惊刃也说不上来,她只觉得泉水烫的厉害,热气似乎涌进了骨子里,一缕一缕,将她缠紧。
【你们此生都将活在暗处。】
深刻于骨骼中的声音炸响,她听见道道挥下的鞭,烙入肌骨的铁,血肉焚烧着,烧的丝毫不剩。
【你们为主子而生,你们为主子而死;活着时是主子的一条狗,死了也是个主子的物件!】
声音纷纷扰扰,好似骤雨般落下,惊刃耳畔嗡嗡作响,无数声响落下,无数语句重叠——
聒噪、吵闹,重重叠加之下,化为一句无比熟悉,无比冷淡的嗓音:
【惊刃,帮我杀一个人。】
声潮翻天覆地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惊刃紧闭着眼,擡手想要去捂住耳朵。
忽然间,耳廓处绵绵涌入了一缕热气,霎时将嘈杂声音熄灭,归于一片平和的寂静中。
“小刺客,小刺客。”
泉水慢慢涌动着,一缕墨发长发溜进她指间,软软地,绵绵地缠绕着她。
后背贴过来一个人,鼻尖抵着惊刃耳廓,嗓音轻细,一沓声地唤着她:“小刺客,你理理我。”
柳染堤不知什幺时候,自泉水中靠了过来,细白五指搭着肩膀,乳尖儿隔着衣物,一下下地蹭着她脊背。
惊刃身子一僵。
她能闻到些淡淡的香气,似花瓣尖儿落下的露滴,干净而明彻,直直撞入她脊骨,撞入她血脉,撞得她心神不宁。
“小刺客。”柳染堤半搂着她,鼻尖抵着耳廓,“你主子不好,她不要你了。”
柳染堤拨开温热的泉水,将手心覆了上来,五指没入指缝中,浅浅地拢着惊刃。
她声音很轻,似是被浸在雾中朦胧,软声道:
“你跟着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