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御医此刻已死透了

御书房内几位大臣站在两侧,双手捧着陛下赐的茶。女帝坐于桌案前翻看着她病时未瞧过的奏折,梅杳玉立于一旁伺候笔墨。

石翰掀开珠帘绕过屏风疾步行至女帝身旁,躬身行礼后耳语道:“陛下,从西北来个人您得去见见。”

他一说女帝便心中有数了,面色不改眼神却有一瞬地慌乱,她沉声问:“那人在哪?”

“奴叫她在清凉阁侯着呢。”

等候的人是女帝派去西北藩王身边的暗探,这次暗探冒险面见圣上,几乎可以断定要出大事。

女帝拢了拢身上披的外袍站起身来,按了按一旁梅杳玉的肩膀,擡了擡下巴眼神示意着雕龙座椅,梅杳玉只笑着行礼并未去坐。

女帝又指指桌案示意梅杳玉可继续代她同大臣商议,然后转身出去,众臣跪拜。石翰跟在女帝身后,到门口时回头深深地看了梅杳玉一眼,后者轻轻颔首。

梅杳玉轻声吩咐杜游说:“唤靖亲王过来,告诉他陛下不在。”而后身在桌案侧弯着腰去看桌案上的文卷,同大臣们说:“西北本是与他国通商的重要商道,可邻国多战乱本国商人过不去,他们的也进不来。久而久之人民苦穷大多上山为寇,袭扰中原。众爱卿如何看待?”

她撑着桌角同大臣谈了几句,打门外便跑进来一个孩童。御书房重地,竟有人敢跑动?大臣们心惊纷纷看去,这一看更心惊!梅自南不顾礼法,就算陛下不在可也没跪拜龙椅便接着向梅杳玉跑过去,喊着:“皇姐~”

众臣:“拜见靖亲王殿下。”

梅自南没理,皇姐久不唤他,他有些想念皇姐了,直直地跑过去。梅杳玉脚步移动,依旧手撑着桌案,但是身子站在座椅之后看着梅自南轻轻笑着。

她的动作臣子们看不出什幺,可梅自南却是习惯使然如同被暗示一般,他笑容更大直接坐上龙椅仰起头看着梅杳玉笑:“皇姐又劳累了。”

梅杳玉摇头说:“不累,陛下才累。”

几个大臣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连喘气都忘了。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女帝被簇拥着步入御书房,她甫一进来便看到两侧臣子像见了鬼似的看着正座,而梅杳玉站在龙椅之后手撑桌案,那龙椅之上稳坐着她最心爱的孩童。

大臣又跪,女帝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几步上前指着梅杳玉就吼着:“你叫他坐的?”梅杳玉一脸无辜地瞪着双眼,嘴唇动动却没说出话来。

臣子叩首高声道:“启禀陛下,此事同储君无关。微臣看的真切是靖亲王自门外小跑而来,径直跑到储君身侧直接坐在龙椅之上!”

其余臣子:“微臣们也是亲眼所见!”

“陛下!靖亲王罔顾君臣礼法,实乃大不敬之罪,请陛下圣明。”

女帝刚刚病愈现下被气得一阵接一阵的眩晕,石翰小心地扶着,还添油加醋地对梅自南说:“靖亲王殿下,您还不快点下来!?”

梅自南早就不知所措,他连忙下来一张小脸上尽是冷汗,他求助般地擡头去看梅杳玉,可后者只是垂着头一副自责的模样。

女帝捂着胸口艰难地开口说:“自南近些时日才进宫,好多个规矩还不懂得,此事从长计议。现下先议西北之事,众卿觉得如何?”

臣子不答,只重重叩头。女帝冷眼看着昔日爱子,这眼神看得梅自南后心一凉。女帝说:“梅自南,毫无礼仪目无尊卑,贬亲王为郡王三年后迁出京都,无诏不得擅回。”

众臣:“陛下圣明!”

梅杳玉撩袍就跪哭泣着说:“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没教好弟弟。”

她说没教好,臣子怎幺会怪她没教好梅自南?自然第一时间想到了是柳师教子无方。因此臣子皆未起身,跪着等着。

女帝也明白,叹口气说:“怎幺能怪你?东宫事多近日朕还病着朝中上下全靠你呢。”她又侧头对石翰说:“贵君连儿子都教不好,叫他平时别忙了把六宫之权交还给皇后罢。”

石翰:“遵旨。”

——————

女帝被梅自南一气当晚就没来月华宫,可依旧有一人贵人来探望皇后——柳师。

皇后当时被扶起来便唤了御医来,饮了药后又歇下了。此刻正睡着,柳师位份高且近日同皇后交好,便直接坐在床榻边的凳子上拉着皇后露在外的一点衣袖,满眼的担忧。

他本就俊秀的脸担忧的模样更显凄怜,皇后悠悠转醒时便见到他这幅面容。江云妨哑着嗓子,说:“贵君来此多久了?竟不叫醒本宫。”

柳师不太会说漂亮话,他只是眼神透着担忧嘴唇抿着不知开口怎样说。见她醒了,他便行礼去外间侯着,等着皇后更衣。

期间,皇后听了雀杉跟她说了梅自南的事,皇后点头知晓了。

“贵君可是忧心十四殿下?”

柳师皱了皱眉,好似不满。说:“提那混小子做什幺?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皇后一怔,又笑说:“梅杳玉就是个猴性子,拿了个令牌就以为自己是老虎了,贵君莫要低沉,陛下特意言三年之后,三年时间不短圣心回转也是有的。”

柳师伸出食指竖在唇前,正色道:“娘娘这话在臣面前说便罢了,他人面前切莫说储君的不是。”江云妨被他弄得心有尴尬,看来这人还真是信任自己。

柳师的性子就是如此,与自己无关的事丝毫激不起他一丝波动,可一旦是他在意的人或事便是热情万分。可惜性格使然,让他像个胖壶内里装满了美酒,可壶嘴细小一次只能流露出那幺一点儿。

他担忧皇后身体,一双眼不断地看雀杉,看得雀杉手指头都蜷缩起来。江云妨心知,对雀杉颔首。雀杉这才对他说:“贵君莫要担忧,娘娘不过是近来换季不适应,饮几副药养几天便可大好了。”

柳师肉眼可见的舒了一口气,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空。江云妨又有些不自在,她只是放下身段同柳师状似交心的闲谈几次,陪他赏花游园,没想到这人竟真将她当做知心好友。

转而一想,冷公子模样的柳师内心却同稚子般纯真,怪不得女帝如此心爱他。细细分析而来,那梅自南若是随了柳师的性子应当也是个纯真的孩童,可他小大人的模样兴许是女帝派人教导的,反而让权欲染污了一个纯白。她暗叹可惜。

柳师开怀了不过几瞬,又自责地皱起眉头,说:“本来陛下都要来看娘娘了,可又让那混小子惹了祸,气得陛下今夜又来不成。都怪臣,臣真无用。”

“这是哪的话,本宫身体不适也无法侍驾伴君。倒是贵君你,切莫太过忧思。”

“娘娘以为臣会伤心?其实这是好事,让那混小子远离京都兴许还能活得更平安自在些。”

他不傻,想得通透。

你来我往说了一会儿,柳师虽寡言但不闷,话少却不冷漠。他看着一旁的琴目光灼灼,可就是不开口说,江云妨见了笑着说:“贵君不如奏琴一曲,让本宫品品?”

柳师淡笑,“恭敬不如从命。”

快入夜,柳师是侍君不可在月华宫久待,便辞去。辞去前,江云妨又暗暗表示久不见女帝,心生思念,我见犹怜的模样看得柳师一阵心生怜悯,忙说定劝陛下多来看她。江云妨这才笑着送别柳师。

他一走,江云妨疲累地揉着额角,问雀杉:“事情办好没?”

雀杉:“回娘娘话,那御医此刻已死透了。”江云妨闭着眼,从鼻腔中“嗯”了一声。雀杉又说:“打探说,储君压着白嫔弟弟的卷宗不放,刑部也拖着,还未定罪。”

看来杳玉还恨着那白嫔呢。

“近日那白嫔就会来求本宫,且等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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