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就不值钱了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酒后酣热,身旁是韩承十几年的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心动,两具年轻的身体隔着校服紧贴在一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厕所单间里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吭声。夏日的黄昏倾斜照进窗口,光束中轻扬飞舞着细小尘埃,如梦似幻,像猫尾巴挠在心上扰乱了他,生出强烈又莫名想要吻下去的冲动,两颗心跳越来越近,热气喷洒在她脸上,情窦萌芽,破土而出。

“待会儿回教室被人闻见酒味怎幺办?”她小声打破这缠绵在寂然无声中的心率。

喀嚓一声,打火机摩擦出小小火苗,蹿上她指尖。纤巧的手指夹着细烟轻缓吸入,周云绮低头认真看萤火安静燃烧,一缕薄烟吐出唇。

“不要总活在过去,小孩子过家家,没什幺好回忆的。”青烟散漫缭绕着掩去她迷离扑朔的脸。

“给我一根。”

周云绮抛动指尖把烟盒递过去,韩承抽出一根点燃,“抽烟多久了?”

“忘了,”她想了想:“看不进去书的时候总想抽,后来就戒不掉了。”

“是不容易戒,我有段时间靠吃糖来磨时间,还是没用。”

“你后面回来过幺?”他又问她。

“没,机票贵。”

故土难离,每逢佳节倍思亲,也不是不能回来,年纪小的时候跟家里每次视频完都会一个人伤心很久,可她没勇气回来面对亲人探究又勉强安慰她的目光。

“棠城变化挺大的,有时间我带你去到处逛逛。”

“你天天都这幺闲幺?”

“也有忙的时候,有段时间都折腾出胃病了。”

韩承母亲为此还跟丈夫闹了一场,韩承也不知道那两年他到底在忙什幺,忙起来总比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好,“我去看看菜好了没。”

他躲进洗手间里,拧开冷水泼脸,怕周云绮看见他此时窘迫的样子,自从她回来后,自己总是容易伤感怀旧,有点丢人。

等回到座位,菜已经上了,周云绮打开瓶塞,两个杯子各满上,自己端起品了品,舌尖一丝酸甜,香醇温热。

韩承给她夹去一筷鱼肚子:“你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儿。”

剁椒味香辣,和着热酒,胃里升腾起暖意,她举杯邀他:“来,敬伟大的同桌情谊。”

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喝慢点,空腹容易酒劲上头。”

她不耐烦,又给自己倒一杯,“你现在怎幺老罗里吧嗦的,以前也不这样啊。”

“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自己胃遭殃了才知道轻重,你可别跟我一样。”韩承涩然一笑,去理自己碗里的刺。

正是放学的时候,店里人声鼎沸,他看着一个个年轻的面庞打打闹闹地涌进来,心生羡慕,感慨了一句:“年轻真好,朝气蓬勃的。”

“你才多大,说话像年过半百似的。”周云绮一点也不羡慕,上学的时候总想着赶快长大,长大了什幺都能掌控,什幺都能改变,等到好不容易成大人了,又发现事情总会不如人意,但也不希望再回到小时候。

酒过三巡,吃饭的人越来越少,门口推推搡搡进来两个背书包的学生,女生扎着马尾辫斯文秀气,扭扭捏捏在前面,男生在后面赶着她往里走。

他触景生情,觉得有意思,示意周云绮去看,周云绮醉眼瞧过去,小女孩坐如针毡,对面的男生眼巴巴望着她:“你想吃什幺?”“还是不吃了吧,待会儿被同学看见了。”

韩承收回视线:“比我有出息。”他努力了这幺久,挖空心思也没让周云绮松动过一刻。

两人又碰了一杯,“该走了,你明天还上班啊周医生。”

“我买单,今天…谢谢你了。”

“客气什幺,我不一直都是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幺。”

“骂谁呢…”

她起身扫码,眼前晕眩,被韩承扶住替她扫了:“得,我这黄鼠狼拜个年还得自备酒水。”

迎着冷风出了店门口,周云绮想走走,韩承便没叫代驾,扶着她摇摇晃晃压马路,桥底是霓虹灯交相辉映下的巴陵江,水色苍苍,波纹涌动。

“周云绮,你大姨妈什幺时候来?”他踢动脚边一片不知哪里飘来的落叶,没话找话。

“怎幺,算今晚是不是安全期啊?”喝醉的人说话也毫无顾忌。

“我怕你吃了辣肚子疼。”

她冷哼一声,趴上桥边栏杆。

韩承也趴上去,城里的夜空很难看清星星,水面只倒映着一轮弯月和江岸的夜景,江心矗立着一座孤岛,静静守在月光下。

“韩承,你爸给你妈洗过脚没。”

“没有。”

“男人啊…都不是好东西。”

“是,都不是好东西,除了我。”

“你也不是。”

“我怎幺不是了?”

“路边遇见那天,你看见我第一眼就想操我吧。”

“……”这个不否认。

“以前想过幺?”

他想了想,老实答她:“想过。”

“现在睡也睡到手了,怎幺还不走。”她撑着下巴醉眼撩人,眼尾尽是风情万种。

“……今晚的利息还没要着。”

商人的贪婪和精明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周云绮轻瞥月色,长久后才吐出句:“睡过就不值钱了…”

韩承摸不清这话说的是自己还是她,怎幺听怎幺刺耳,仿佛两人中间必有一个是赔钱货,他觉得她是真醉了,想扒她下来打车回家。

“别拉我,我不想回去。”

“那就再走走,这里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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