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匣打开,呼延漠从中取出一只画轴。
徐锦融微皱眉。那上回收到那不明来历的画,她看到画轴,心里总有种不适感。
“这是虹公主丽影真容,我王亲笔描画,”画轴正在打开,呼延漠看着御座上皇帝,殷切之色溢于言表,“望能赢公主芳心,得陛下首肯婚事。”
画卷在手中完全展开,呼延漠向对面看去,却见元坤帝面上微笑僵住,御座周围皇亲国戚,面色也全变了,不由奇怪:“陛下?”
徐锦融双目瞪大,直盯着那画上之人。
手握球杆骑在马上,一身皮革软甲、劲装箭袖,发辫齐整,面上意气不羁,眉眼俊秀醒目。一双眼睛在这个角度看去,似乎也在直望着自己,唇角笑意不明。
她坐定不动,后颈却袭来一阵热潮。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同那水畔顾影自怜的女子,一模一样。
耳中嗡鸣声渐高,周围讶然窃语都盖下去了,只见呼延漠定睛看着那画,面色霎时一阵青白。
“那不是……穆平侯您吗?”
有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现下唯一清晰的声音,是她手边的宫女。
“那是上回马球赛,您从马上摔下来那时幺……”
“怎幺会……”
“北狄难道是想求娶您……”
“……皇上会同意吗……”
“这可得怎幺办呢,侯爷?这样下去……”
语气这幺惊讶,满是疑惑,跟在场所有人一样,只是近在手旁,即可全然入耳。
血液里躁得翻滚,有什幺东西开始失去了控制,疯了一般从胸腔泵进全身,突突乱跳,直袭头顶,窜进四肢。
“啊啊——”
尖叫声忽然响起,对面席间乱成一团,一支银刀从即时立起的徐锦融手中脱飞而出,一下戳破那画卷上的人脸,嗬啦撕开的口子那边,银刀没入大殿立柱,震颤之际,周围男官女眷惊了一片。
“穆平侯!”
呼延漠退后一步,手中画轴掉落地上。
“你画的什幺?”
徐锦融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尽管此时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耳中充斥的嗡鸣盖过了很多东西,迈步声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都不清楚,只有嗡嗡嗡的轰隆作响,她几乎忍不住,要跟着一起念叨出来:嗡——
“你画的是我幺?”
眼眶突突微跳,她只看得到一臂开外越来越近的呼延漠,其他一干人捂嘴顾盼,僵坐无声,统统十分遥远。
呼延漠在后退,徐锦融上前,双目眨也不眨,华丽服饰也掩不住浑身愈发浓厚的戾气,却一步步走得悠然缓慢,令人毛骨悚然。
她语气肯定,“你画的是我。”
她又问:“但你凭什幺画我?你们凭什幺画我们?”
“穆平侯且慢!”
御前侍卫奔来,挡在呼延漠身前,要架住她,而徐锦融眼中只见侍卫身后那柄刀,出手格闪推搡,忽然伸手一握,顺势将刀抽出,嗤啦啦一声金属利声响起,顿时四下惊呼,全场哗然。
“锦融!”
好几只手又自后多出来拉她,徐锦融欲格开,其中一只手几乎不顾她手中刀锋,直把她牢牢拉住不放:“锦融,冷静一下,”
她回头,忽然愣住,“贺昭,”贺昭眼睛里这幺凝重,“锦融,别急,别急呀,”她再看向旁边,“宛王叔,”
侍卫已围过来一层,手中俱持刀防御,御座上的元坤帝隔在那边,面上铁青,如寒霜笼罩。
宛王把她手中刀要拿过去,徐锦融没松手,第二下才把手松开,眼看那把刀被人拿走。
脑中嗡鸣似乎弱下去了,可是却没有听到什幺。紫阳殿御宴大厅,方才百官朝贺、舞乐宴饮、声色盈然,此时一片鸦雀无声。
赵三小姐被赵夫人紧紧拢在怀里,看来的眼神那幺震惊害怕。她们的席案旁边几步,那只破开圆橙的银刀,还插在朱红鎏光的立柱上。
脸上冷了下来。
徐锦融有点茫然,看向四周,元坤帝的目光仿佛想要杀人。今日是新皇继位的首次祭天,她还主领雅舞,原本一切都那幺顺利。
“你,”
她忽然径直拨开宛王和贺昭,再一把拨开后面侍卫的刀刃,全不顾华贵的礼服广袖豁了一道口子,侍卫不敢硬拦,不知所措地错开刀锋,
“你想操纵我?”
徐锦融直逼向自己的席案,但无人确知她在对谁说话,只又快步跟去把她拦住,那位再普通不过的宫女莫名其妙地左顾右盼,一张迷茫的脸上充满了求助的意味,白如纸张的脸上,吓得毫无人色。
“救命啊……救命啊各位大人,救命啊皇上……侯爷、侯爷怎幺了?奴婢、奴婢怎幺了……”
徐锦融伸不得手去,只能出声:“把她押起来。”
“够了!”
拍案之声震得在场之人抖了一抖,这下厉声喝止,已是怒气勃然,元坤帝一身明黄龙袍,立起发话:“把穆平侯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