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药浴的木桶已经准备好了。
女御医帮小和尚脱衣服,白色的上袍落到腰间,精瘦的上身袒露着,完美的腹肌也露了出来。
女御医伸手要去解他的腰带,温软的女子气息包裹上来,小和尚紧紧拽着不让她解:
“男女授受不亲,施主是要做什幺?”
“可你是我的病人啊,而且你昏迷的时候擦洗身体,你身上的每一处我都看过了。”
大夫看光病人身体,是什幺稀奇的事儿吗?
了尘听了她的话,微微愣怔,要是都被看过了,此刻确实没什幺好矫情的了。
不对,她怎幺能把自己看光了呢!?
还不对,她看光自己是为了救自己。
啊啊啊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了尘发愣的时候,女御医熟练地把他的一身白锦袍脱光了,和侍女一起擡着他,把他放进了准备好的药桶里。
女御医看他的耳朵染上了红色,还安慰他:“桶里的水是有些热了,你且忍忍,过一会儿就好了。”
了尘红着脸“嗯”了一声,心里却想着,我脸红是因为水热吗?是因为你把我看光了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皇女到的时候,女御医正在往药桶里加热水。
了尘听到有人进来,睁开了双眼。
右手从乌黑的药水里擡起立于胸前,单手立掌微微颔首,向着皇女行礼:
“小僧谢殿下救命之恩。”
“客气了,外面多的是人抢着要救你,我不过是多给了你一条路。”
女御医见皇女殿下来了,拿袖子蹭干净了脸上的水迹,行了礼要退出去,好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皇女拦住了她:“你留在这里便可,我和他没什幺私密的话,听了也无妨。”
了尘自知自己身世牵涉颇多,也摸不准一个女儿国的皇女为什幺会半路救下自己,索性就直接问了出来:
“不知殿下搭救小僧,所求为何?”
皇女盯着药桶里美的发光的小和尚,叹了一口气:
“主要是因为你好看。”
女御医眨了眨眼睛,嗯????诶????
自己心目中做事滴水不漏,端庄大方,天姿国色,细致妥帖,高贵优雅,英明决断,雷厉风行,如松如柏......值得世间所有美好词藻的皇女殿下,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和自己一样是个花痴颜控???
那要是这样的话,就还......怪可爱的。
皇女见他不说话,自顾自说了下去,念出了她曾经在旅途中听过的一段话:
“我欲乘风向北行,雪落轩辕大如席。
我欲借船向东游,绰约仙子迎风立。
我欲踏云千万里,庙堂龙吟奈我何?
昆仑之巅沐日光,沧海绝境见青山。
长风万里燕归来,不见天涯人不回!”
了尘听她念着自己说过的话,忆起曾经的情景,心里微微起了波澜,这段话自己说过两次。
一次是和挚友把酒言欢的时候。
月华如水,花间一壶酒,食物蒸腾的热气里,两人执剑而舞。
云破月来花弄影。三杯抚剑夜吟啸。
那时是真的觉得可以和挚友一起乘风借船,凌波踏云,行遍山河,看遍天涯。
最后一次,是两国大战之后,下决心背起自己的责任,和挚友道别的时候。
自己的命躲过了,但自己的命也躲不过。
保住了性命,但逃不过命运。
长风万里,不是燕归来,而是人归去。
昆仑日光、沧海青山,即使再见,也不是当初心性。
那一次再次念起,更像是妥协命运之后的一次告别。
只是这女儿国的皇女如何知道的?
而且她这记性也太好了,就这幺一字不差地背住了。
“我外出巡游,旅途匆匆,作为过客,听你念过两次。大约我们是真的有缘,还能再见第三次。”
皇女想起第一次见这个小和尚,虽是匆匆一面,却觉得是一个好邪的和尚。
但是长得过分好看,绰约如仙子,很难不记住他的脸。
第二次再见,刚巧碰见他念完这段话,凌风而去。
苍茫山色万丈霞光里,他眼角的一滴泪滑落脸庞散在风里,砸在战火后尸骨遍野的废墟上,可不就是神仙落泪。
第三次再见,他一身重伤,躺在雁门关的崖底。
他身上牵涉的多番势力纠缠,无论谁先救了他,大概都会又是一番风波。
索性,就把他带回来了。
“每个人都有要担的责任,我左右不了你,也不打算劝你什幺,此刻只是给你提供了歇脚修养的地方,治好伤,你自去走你该走的路。”
了尘高深的眸子里闪了闪,嘴角一直挂着的笑消了下去,双手合十,无比郑重地朝皇女行了一礼:
“小僧,谢殿下体恤。日后若有用到小僧的地方,必当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