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绒用舌尖将小仆递到嘴边的葡萄卷入口中,齿关细碾,溢了满唇果香。
一滴葡萄汁沿着嘴角流下,滴落在白皙丰盈的胸口处,如玉盘盛了颗紫露,随着她吞咽的动作轻晃着,就要向中间的幽谷滑进去。
正在为她揉肩的少年眼尖,当即倾过身,垂头将那汁水舔舐干净,温热嘴唇还依依不舍地轻啄了片刻,一幅意犹未尽的模样。
安绒颇为受用,她被伺候得舒服了,稍仰起脑袋,五指插入少年发间揉他的头,在他耳侧低喃:
“嗯……乖孩子……”
阿竹不动声色,心里却洋洋得意起来,估摸着今晚是有指望爬上阁主的床了。
不过这兴致刚起,便被一声传令给打断了。
安绒仍懒洋洋靠在软榻上,一只腿高高翘起,架在另一只腿上,红裙似焰燎到腿根,春光乍泄。
她随意挥了挥手,“带上来。”
影卫得令,把捆成粽子的青年扔到大殿中央。
声先于人至,只听得一声闷哼,男人脚踝上的铁质锁链砸在石砖上,哗哗响动。
安绒恍若未闻,偏头又叼走一颗剥好皮的葡萄,这颗入口有些微酸,她眉头一拧吐了出来,身旁陪侍的阿云立刻凑上去,张嘴接住果肉。
他也酸得两颊发紧,却咬牙吞咽下去,端起果盘给安绒削梨。
“淫邪毒妇。”
青年嗓子微哑,声音却在针落可闻的大殿上清晰万分,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嫌恶与冷意。
安绒终于擡起眸,正眼去瞧那出声的粽子。
“哦?”
她红唇勾起,魅惑蛊人。
那青年被铁锁链捆得动弹不得,清瘦的身体略微蜷缩,破烂的青色衣衫上血迹斑斑,处处皆是尘土泥泞。
狼狈至极。
他青丝散乱,露出半张脸。
是淤泥中,破土而出的一朵莲。
安绒凝眸,瞳孔微缩。
影卫一向察言观色,以为这男人口无遮拦导致她动了怒,二话不说一鞭子朝着青年背脊抽上去。
“啪”的一声,鞭身尚未落在他身上,便被飞出的石子击碎,那凶猛的力道甚至顺着剩下的半截鞭子攀上他小臂,震得他虎口出血,臂骨断裂。
顾不得喊疼,那影卫踉跄着退了两步,一言不发跪在地上直磕响头。
这一切发生得突然,阿竹手下动作一顿,阿云看呆削断了指甲,而青年没反应过来是什幺情况,眸光微转,却看到一双黑靴出现在眼前。
下颚被两根冰凉的手指掐住,他被迫擡头向上看,对上少女的眼眸。
她眸色浅淡,像蒙了层薄雾,又像冬末将化未化的冰,泛着冷灰的光泽。
她盯着他,神情莫测。
“名字。”
安绒开口问他。
他不答,甚至收回瞪她的目光,嫌恶地看向一旁,躲开她视线。
本想开口讽刺她一两句,却不知怎幺吐不出方才的骂语了。
刚刚隔得有些距离,加上他额前发丝散乱遮挡了视线,他只莫约看见软榻上躺了个女子,身边跪坐着两名禁脔。
正是那恶名在外的血隐阁主安绒。
只是现在隔得近了,他方才看清她的面容。
少女生得极美,柳眉翘鼻,唇若红樱,眼尾微微上挑,像只狐似的勾人,声音也不像寻常女子般娇软,带着一点沙哑,含了热气扑在他面上,问他的名字。
像一根毛笔在心上落墨,有些发痒。
淫邪毒妇……如何得如此蛊人的皮相,定是老妖割了少女脸皮贴在自己肉上。
他心下不适,眉心微皱。
而在安绒眼里,他拒她发问,避她视线,给她脸色,显然是厌恶极了她。
安绒忍不住笑了,捏在他下巴上的手加重几分力。
“厉青澜。”
不是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青年闻声一僵。
影卫磕了一头的血,此刻总算是有了喘息的空隙,连忙出声应答:
“阁主所言正是,这是厉鸿的三儿子厉青澜,这次风陵之乱唯一的活口,您之前吩咐过,如果遇到厉府的人,便带回来交与您处置……属下办事不力,厉府的活人只剩他了。”
得了肯定的回答,安绒唇角笑意渐深。
“我要的就是他,其他人死活与我何干。”
厉青澜闻言怒极,心底那微妙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他冷笑睨她,“我厉府就算只剩我一人,仍是戚国最尊贵的世家,你安绒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也还是一条满身恶臭的丧家之犬罢了……唔……”
话音未落,他被猛踹了一脚,肩膀传来骨碎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使他向来体弱的身子痉挛起来,他眉心紧皱,仰躺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着,而黑靴不紧不慢地移过来,踩在他剧痛的肩上。
安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轻轻的笑了。
是他没错。
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眼神,真是令她怀念。
脚下用力,她听见他痛苦的低吟,心里埋藏了许久的种子,终于在此时破土而生,开出花来。
她笑声疯狂,殿中除了厉青澜,人人皆是噤若寒蝉。
安绒笑够了,停下来,垂眸看他,看脚下痛苦挣扎的男人。
她听到自己轻轻的说:
“丧家之犬?”
“厉青澜,你错了。”
“现在,你是我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