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灵被送到这个村子的第三天。
几天前她睁开眼的时候就在这间破旧房子里,当时她被捆着手脚,不得动弹。
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所有事,她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走到了人贩子口中,交易的最后一步——交货。
她就是那个货物。
她还记得自己被关在大货车里的时候,听到那些天杀的人贩子交谈:“这东西……值个五六万的……”
另一个声音粗些的当时就骂了两句:“放你妈的屁!我都叫人打听了,那户是村子里最有钱的,十万,最少十万……这幺大风险,五六万,亏到奶奶家了!”
被关在货车里本就叫她崩溃,这样的议论让她内心惶恐又反胃。
姜灵的家庭很不错,十万块钱对她而言不过是多买了几个包的概念,如今竟然成为了她余生的标价。
并且,他们称呼她为“东西”,连人都不算。
后面的事情,她就记不清楚了,人贩子为了不让她逃跑,每天给她吃的东西很少,也不知有没有掺药,当她再度醒来,交易已经完成了。
发现自己的处境,姜灵先是尝试挣脱手上的绳子,挣扎无果之后,她拖着身子,跪在窗边,偷偷打量着外面。
外头是一个院子,黄土泥砖砌成,她一辈子没见过这样的摆设。地上扔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些绳子,似乎是用来圈养动物的。
空气里还有一股臭味,像是动物的粪便。
她看了半天,没有人。
姜灵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拐卖,她曾以为这种犯罪早已消失,至少不在她身边,即使看到新闻,也只是唏嘘,没有太多触动。
如今想来,她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也不知那天她在窗边看了多久,终于有个人推门进来,她警惕地看向对方。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人,身形较高,皮肤黝黑,穿着一身粗麻衣。他的目光原本落在姜灵先前躺着的地方,见她醒了,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
姜灵看清楚了,这人不仅年轻,五官也算得上周正。
对方咧开嘴,忽然笑了起来:“醒了,醒了。”
他在对她说话,带着严重的口音,姜灵怕的要命,身体往后退缩,那男人却转身往外去,叫来了家中的其他人。
买她的这户人姓安,推开门的人叫安平康。
姜灵就是被买来做安平康的媳妇。
家里三代同堂,爷爷叫安度,父亲叫安解放,安平康还有个哥哥,叫安永健。
听说姜灵醒了,一大家子的人都围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非常纯朴的农民面孔,并没有姜灵想的那样凶神恶煞。一个年级稍长的妇人看着姜灵,叫另一个妇女松开了她身上绑着的绳子,随后咋咋呼呼不知说了些什幺,短句她还能理解,像这样一连串的长句子,姜灵无法参透。
一行人给她拿了些吃的来,安平康似乎特别高兴,捧着馒头往她手边送。
馒头是家里做的,还有一叠炒菜,不知是什幺肉,泛着腻人的油光,姜灵忍着恶心吃下了一些,鼻尖吸入的还是那股动物的粪便臭味。
她吃的很痛苦。
安度和安解放看她身体没事,两个大男人结伴走了出去,或许他们原本就不关心。
留在房里的,只有安平康,安平康的哥哥安永健,以及他们的母亲甘秀。
安永健是村里的年轻一辈,下山下的比较多,他说的话,姜灵勉强能听懂。
他问她:“妹子,你身体还好吧?”
面对这种憨厚的脸,姜灵崩溃道:“我身体没事……你们能不能,能不能放我走?我会让家里把钱还给你们,双倍都可以……”
屋内几人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甘秀的嗓音也顿时尖锐起来,骂了几句,姜灵听不懂,只捕捉到几个零星的字句“脏货”“赔钱货”“驴屌养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脏话。
安平康在一旁不高兴了:“别骂她,漂亮,漂亮媳妇。”
安永健拉着脸摇头对她说:“妹子,别想出去了,咱们家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不指望发大财。我这个弟弟……你也看出来了吧,他这里不太好。”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脑子。
姜灵看了看安平康,他傻愣愣盯着她,的确是个傻子的模样。
安永健又唱起红脸:“我知道妹子你不情愿,你放心,咱们家绝不亏了你,你若是能给我弟生个儿子,就是想下山转转,我们也可以带你去,我说了,我们都是老实好人……”
姜灵哪里肯答应,她不断恳求,安永健见说不通,索性也不说了,把她继续关在房里。
这三天,安家人准时给她送东西吃,有肉有菜,姜灵没有胃口,只把每次送来的水留着,给自己漱口。
她好几日不曾换洗衣物,浑身发痒难受。
房里的床褥也有一股霉味儿,姜灵睡在上面,止不住流泪。
她想念父母,想念妈妈给她做的炸肉圆,蔬菜沙拉,被拐的前一天,她还在商场购物,买了许多护肤品给妈妈用,虽然家境好,但妈妈也总是舍不得买那些贵的,姜灵还在心里发誓要赚钱养妈妈;她也想念爸爸,爸爸从来不会骂她,从小到大总是鼓励她,姜灵高中要选理科,其他人都对她说女孩子不适合理科,但只有爸爸对她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
她甚至考上了理想院校的物理研究生,如果没有这件事,两个月以后研究生院校开学,她已经在心爱的实验室里。
还有自己的男朋友……和她志同道合的理科怪胎,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
现在,一切都没有了,她睁开眼,只能看见寂寥的石墙,黄泥,
安平康时常来看她,找她玩儿,见她总是闷闷不乐得样子,他还傻呵呵得笑。
这天也是如此,姜灵望着窗外发呆,安平康坐在她旁边,给她编了个草帽,然后强硬地放到她头上,拍手叫好:“新娘子!灵灵做我的新娘子!”
他说的话同样有口音,不敢大概是因为智力残缺,语速要慢些,姜灵能够理解个七七八八。
她一把扯下头上的东西:“滚,傻逼。”
从前根本不会说脏话的她,在这种地方被逼得走投无路,跑又跑不掉,只能这样骂人解气。
平康有些伤心,他捡起草帽,落寞道:“灵灵不喜欢。”
姜灵懒得接话。
平康难过了一会儿,又把草帽放在口袋里,乐呵呵地往外走:“明天跟灵灵结婚,结婚了,灵灵就喜欢我了!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