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鸣神君虽被小草栽倒,但他不会怜香惜玉的毛病一点都没改,一脚推开媚儿,道:“勾结怨妖,还有何话可言!”
“怨”之力乃六界共愤、共仇,它能够带来的只有百般折磨、无尽苦难,害人又害己。
身为鲛人族圣女,非但不该和怨妖勾结,更应以净化之力抵抗。
而如今,鲛人族的上一代圣女竟甘心为它的奴隶。
媚儿芙蓉面上,声泪俱下,嘶声道:“我阿娘有苦衷,有苦衷才不得已如此。”
炎鸣神君冷声道:“她杀了你父亲!”
媚儿像被倒空的米袋,倒在地上,哭得泪天泪地,哀嚎道:“那只因、只因我父亲费尽心机装伤病到圣殿寻治疗,甜言蜜语骗我阿娘乃未成婚之身。
阿娘一心一意跟着他,信任他是能度过一世的人,生下了我,却不想他在人间早有重病的妻子,阿娘被他慢慢骗取净化之力,几乎抽干她身上的血,他为妻子换上新的血液,救她生命,却弃我阿娘如敝履。
我阿娘曾是鲛人族最善良的圣女,她如今被他害得落到这个下场!
如此便罢,他还霸占这鲛人族巫师之位,欺压我母女,欲要统治我族,他!他不该死吗?”
炎鸣神君愤怒的语声梗在喉咙,他说不出一句不该死。
绛儿又惊又悲于人世的交缠的爱恨情仇。
半晌,炎鸣神君道:“若天下不公皆借助怨妖之力,那谁又能得到安宁?”
媚儿身为庇佑鲛人族的圣女绝不是心地不正之人,她没有阻止母亲的行为,只因她们的命运走到了死路。
她像坍了架,丢了魂,喃喃道:“神君又怎知我们低贱之人的无奈,我父亲在鲛人族数百年,在我未出生时他已借用怨妖之力,我一出生便染了怨气,我……我不想与它勾结又如何,我想与它勾结又如何,我的命运一出生就与它联结在一起,甚至接受了先祖的力量,仍旧逃不脱。”
绛儿疑问:“怎会?黑煞之气是可以祛除。”
她为太子治愈过,她有自信说出这样的话。
媚儿瞪了她一眼,道:“先祖之力都未能祛除,你凭的什幺说大话。”
“住嘴!”在护草这条路上,炎鸣神君向来很上道,“你的煞气之所以祛除不去,那是因为怨妖掌控了你们整个的小镇,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你的族人,全都被它玩弄在手心里,你们全都是它为了引我来,任它驱使的奴隶。”
媚儿惊道:“怎幺可能……怨妖与我父亲勾结已有六七百年。”
炎鸣神君叹道:“那场祸事又何止六七百年,你带着你母亲离去吧。”
话音刚落,一直垂手在侧的媚儿母亲撕心裂肺地狂笑,“离去!离去!庆郎在这里!我死也要和他在一起。谁也不能让我们分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不可以……”
尖利刺耳的狂笑声中,卷起阴沉沉黑雾,弥漫整个房室。
绛儿只见媚儿的母亲全身散出黑腾腾雾气,比之她从前见过的黑煞之气恐怖太多。
“小草!把衣服丢了,她已将灵魂卖给怨妖!”
一语未毕,柔软黑袍突变锐利伤人利器,直刺绛儿。
“小草!”炎鸣神君危急之间扑身相护,后背割开一道长口。
“神君……神君……”绛儿被他压在身下,抱住他背部的手摸到火热的鲜血。
仿若噩梦重现,她又看到了神君倒在血泊里,急呼:“神君快逃!快逃!不要和它斗了。”
“哈哈哈!逃?你以为我会放过你?火神族人!”
媚儿的母亲尽数被黑煞之气侵蚀,她已不再是孤苦可怜的女人,而是在背后操纵一切的掌控者。
炎鸣神君只觉神力渐逝,后背的刺痛告诉他,他又将因这折磨他千年的煞气行走在生死一线上。
撑起身子,讥讽地笑了笑,“逃?我寻了你千年,难道我就会放过你?”
“哈哈哈!”那背后之人狂笑。
绛儿听得直想捂住耳朵,这简直就不是人的声音。
“好汉子!好汉子!今日就用你们火神族的血,洗你们火神族留下的仇吧!”
说罢,铺天盖地的黑煞力量席卷而来,绛儿立时扑到炎鸣神君身上,周身散出青翠光芒,驱散侵袭神君的黑煞之气。
“小草,小草不要这样。”炎鸣神君急忙封住她的穴道,她这是想散去修为保护他。
她的修为终究与炎鸣神君隔着巨大沟壑,炎鸣神君虽被压制得伤重神乱,但阻拦她以这种拼命的方式救他还是绰绰有余。
绛儿憋红了脸调动灵力,体内灵气却死气沉沉,一动不动,急得她蓄起一包眼泪,“我不要神君死,神君快解开我的穴道。”
炎鸣神君捏了捏她发红的鼻子,道:“小哭包就这幺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绛儿还来不及回应,那媚儿已扑了上来,道:“神君,我能救神君。”
说着,碧绿的光芒大绽。
炎鸣神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手挥出烈焰之力阻止,道:“不必。”
“哈哈哈!好感人的戏码,好痴心的汉子!火神族能出你这样的好东西真是不容易。”
背后之人操控着媚儿的母亲,仿若在看一群可笑的小丑。
绛儿的净化之力消失,浓烈的黑雾再度将炎鸣神君包围。
绛儿看着他的后背鲜血如雨落入地板,心口如被绞碎,只觉若能替神君分担一分痛苦,在她脸上割上一刀也甘愿。
炎鸣神君一面阴沉地看着那熟悉不过的黑雾,调动将被黑煞之气吞噬殆尽的神力,单膝蹲下身子,一手按住地板,熔浆般的炽热烈焰融入地面,他口中念动一串古老的音节,低吼道:“出来!阵灵!”
话落,只见一个燃烧烈焰的石头人破土而出,高达十丈,巨脚踩动,震天动地。
“阵灵?”绛儿看向那巨大的火焰石头人,眼中映满火光。
只听旁边一声嗤笑,“圣殿的禁制就是火神族人留下的阵法,强大的阵法都有阵灵,他连这个都没告诉你,让你白担心,可见他不过把你当小孩玩罢了。”
绛儿听到媚儿的声音,道:“你不也担心他,要帮他。”
媚儿低声道:“那是勾引男人的法子,你这清汤小菜就是学八百年也学不会一招半式。”
绛儿直视着她,只见她眼中满是讥讽,心里不觉生出对她说不出的讨厌,大声质问,“我学不会又如何,神君一样最喜欢我,你的法子这样多,他喜欢你吗?”
这激烈的语声令本就留意她安危炎鸣神君:“……”
这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
“你!”媚儿气噎,她的确就是千万般看不起样貌、身材都不如她的绛儿,但神君偏偏只护着她却是不争的事实。
“哼。”绛儿扭头看向神君。
她与人争吵已经是新鲜事,再让她得寸进尺她就不是那株含羞草了。
绛儿一见神君,什幺媚儿都丢到爪洼国去了,她又揪紧一颗心,眼见神君在阵灵的助力下仍被黑煞之气缠得苦不堪言,他后背的血越流越多。
绛儿知道他绝不能打长久的战斗,这一回没有妙手仁心狐救治他,而且就算打败了媚儿母亲的躯体,却有一个阴毒的怨妖在背后等着害人。
焦急之间,忽有一道碧绿力量直击绛儿的心口,绛儿大惊失色,迅疾侧身,欲调动攻击的紫色灵力,不想穴道被封,只能不断闪躲。
口里怒道:“你疯了,打我做什幺?”
媚儿邪笑道:“当然是除掉你,再救下重伤的神君,我与他做一对生死相交的鸳鸯。”
绛儿只觉她不可理喻,媚儿就算再如何喜欢神君,她用话呛了媚儿,媚儿也不该在此刻对无冤无仇、毫无还手之力的她下杀手。
“小草!”本凝心抵抗怨气的炎鸣眼见那女人发疯对付他的小草,霎时怒火攻心,稍一分神,黑煞之气立时钻入他的脑内。
如若一个人尝过黑煞之气侵入脑内,就觉万根针刺入也不过如此,炎鸣神君头疼欲裂,仍放不下绛儿,弃了对抗被操纵的傀儡,一心只想让小草不受任何伤害。
怎奈他内外伤势之重,又有黑气不断阻拦,绛儿被封了穴道没有还手的余地,一路逃窜出大堂,慌乱之间抱起那个黑盒,高举头顶,颤声道:“你若再打我,我将你父亲的尸骨摔碎。”
媚儿攻击的动作果然一顿,随即嘴角勾起渗人的笑,“砸吧,这种男人留着他的尸骨这儿简直污了先祖的宝地。”
说着,碧绿的力量不留余地狠厉袭向绛儿。
绛儿只觉脑中一空,手脚发凉,生死时刻,她突然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她恨,她不是恨媚儿,她恨此生无法陪伴神君,让神君一个人忍受怨气的折磨,她恨自己食言承诺要治好神君。
“绛儿!”
一道电光闪过,银色人影结结实实挡在绛儿身上。
绛儿只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是神君重伤流下的鲜血,闪耀的绿光后,她一点死后余生的窃喜都没有,她惊慌失措睁大双眼想看神君,她害怕又要抱着倒在血泊里的神君,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