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东方大概是没料到能听到这幺多奇奇怪怪的消息,黑亮的眼睛不自觉瞪得更大了。
他自认为和单雅关系还算不错,也大概知道两姐妹从小就不太对付,小时候还想过怎幺让两人关系好点,却是热脸贴冷屁股,两边都不讨好。但他这人性格中天生带点和事佬的性质,看单雅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赶紧趁她开口前拉了她的衣角:“既然我卡找到了,我们走吧,太迟了回宿舍就没热水洗澡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洗澡单雅眼前就呈出刚刚沙发上单黎穿着轻薄睡裙张着腿的样子,胃里又是一阵翻江搅海的收绞,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低声又骂了一句。
“你心理承受能力没这幺差吧?”林笙拧下门把手,单黎在被他带进房门前还要闲闲补一句,“当时你签字的时候,不是还说什幺你都受得住吗?怎幺对上我就这样了?”
签字?林笙歪了头看她,用眼神问道,签什幺字?
没事,你别管。单黎摇了摇头,擡了下巴示意他带上门。
“……等等。”单雅好像突然想到了什幺,扑上来推门,带了几分局促紧张,“你怎幺知道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单黎好整以暇看她抓着门把的手指用力得发白,平淡道,“就你这看人眼光,没救了。”
“还有别人知道吗?”
“你说呢?”单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林笙把门关上,“赶紧回学校,打扰别人谈恋爱是要被驴踢的。”
单雅顶着门还要说些什幺,但碍于许东方在场,支支吾吾半天终是没出口;也到底是林笙的力气大一些,把门关上了。
“咔哒。”
一室寂静。
“你真有她什幺把柄?”看她坐在床上晃着腿,表情轻松,林笙忍不住问道。
“有。”单黎点头,“但是我觉得告诉你不太好,你就别问了,好不好?”
“好。”林笙不甚在意她的直接,淡淡笑,“不问了。”
单黎去牵他的手,对上他早已瞧不见丝毫情欲的眸子,转回前一个话题:“继续?”
林笙摇头:“等他们走了再说。”
单黎哈哈笑出声,像是觉得新奇:“你竟然介意这个。”
……
五十步笑一百步。
单黎穿的睡衣,自然也没穿内衣,刚刚隐隐听到有陌生男生的声音,在被他抱起来以后,一只胳膊始终横在胸前就没放下来过。林笙懒得戳穿她,任她笑:“你开心就好。”
“开心啊。”单黎回了自己的家,在熟悉的环境整个人都是松懈的状态,松开他的手,往床上一躺,又想到了新的一出,“当初你小姨给我看了你小时候的照片,你要看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吗?”
林笙在单黎身边坐下,她干脆换了方向,把脚搭在他的大腿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悠闲道:“我小时候可爱拍照了,照片多得不行。如果你不想看,那就给钢琴调律呗。”
“就不能休息一下吗?”林笙摸着她脚踝上突出的骨头,指腹划过滑腻的肌肤,不舍离去。
“生命在于运动。”她懒洋洋晃着脚丫,别的地方却懒得多动一下,“算了,别调了,我改天找调音师上门。”
“行吧。”林笙伸手,托了她的背把她拉起,“看照片。”
说实话他对看照片没什幺兴趣,毕竟最好的人现在就活生生坐在他身边,触手可及。但他一般不怎幺拒绝单黎的要求,还是应了下来。
单黎打开了床头柜。影集、相册,牛皮纸袋装着的,塑封过的、没塑封过的,满满当当一柜子照片。
林笙看着就头大,叹气:“你就挑最有代表性的……十九张。”
只十九张未免有点强人所难了。单黎眨了眨眼,俯身在抽屉里挑挑拣拣半天,终是找到了一本:“……那就这本吧。”
相册的封面以黄色为主色调,颇有年代特色的打了“童年的回忆”几个字,印了几个蝴蝶图案,很薄。册子里统共也没放多少张照片,看起来不常被人翻动,硬卡纸质的封皮连折痕也没有,更像是新买的。
林笙翻开。
这本并不是单人影集,每一页都是单黎与别人的合照,按年龄排列。
第一页是三个人,右下角橙黄色的摄影日期显示是2002年。
三个光着上半身、穿着白色纸尿裤的小孩在大床榻上爬着,看起来年龄一般大,体型差距也不算太明显,性别更是分不清楚。
“哪个是你啊?”大抵婴儿在林笙眼里都没什幺区别,也没有明显特征,他实在是没看出来哪个是单黎。
“这个。”单黎指了指中间那个。
“这个是单雅。”她又指了指最左的那个。
“那这个呢?”她独独不说最右那个是谁,林笙瞎猜,“门外那个男孩子?”
“我养父母没告诉我。”单黎做了个摊手的姿势,翻到了下一页,“不过应该不是他,他好像是单雅小学的时候才认识的。”
这本相册大致是单黎的性格变化史,最开始林笙看她照相时笑容天真烂漫,有几分小臭美的显摆样子,越往后便越发的冷淡,渐渐生出点空谷幽兰般的气质,也不太爱大笑了。
单黎翻着页,一页一页给林笙讲:“这个是我以前的邻居,后来我三年级的时候她父母工作变动,搬走了。”
“这个就是我钢琴老师啦,是不是特别好看,嘿嘿。”
照片上的女子长发扎成低马尾,穿着碎花连衣长裙坐在钢琴前,手臂在曝光过度的照片中显得愈发的白。她把小单黎抱在膝上,微微侧过头,对着镜头笑,安静淑雅。
林笙仔细看了看:“你钢琴老师……我怎幺觉得有点眼熟。”
“难道我们有缘到钢琴老师都是同一个?”单黎的头在他肩上蹭了蹭,挑起了眉毛,倒是有几分欣喜。
“那肯定不是。”林笙笑出声,“我的老师是男的,特糙。”
“可能是她给人的气质和感觉比较舒服吧。”单黎也没太在意,继续往后翻,突然快速翻过,跳了一页,若无其事道,“这个是当初和滑雪教练,就在附近的滑雪场,那个滑雪场现在应该还开着。”
“嗯?”林笙偏不让她翻篇,往回翻了一页,指间在床上轻敲,“解释一下?”
照片上的单黎扎着马尾辫,笑得公式化,和一个同穿校服的清秀男生一起,一左一右举着巨大的银色奖杯。男生额前的刘海浅浅遮住了眉毛,另一只手拿着奖状,看起来也没太多喜悦之情,冷淡得很。
“额呵呵呵。”单黎干笑,有些心虚,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前男友。”
不过她是真忘了有这茬,不然也不至于就这幺拿出来给林笙看了。
可以。林笙点点头,没什幺太明显的情绪变化:“然后呢?”
“就……”单黎不安的搓搓手,“你是想听还是想跳过?”
“长话短说。”
“就就就——”单黎挠头,想着如何开口,接着如倒豆子般一口气说出,“当初我和他一起代表班级去参加古诗词竞赛,他每一题都能答出来我觉得好厉害然后他说他喜欢我我想体验一下谈恋爱的感觉就在一起了后来觉得无聊就分了所以他不是白月光不是朱砂痣就是个路人甲而且我也没有别的前任了你放心。”
“好了,就这样,过了。”单黎不去看林笙的表情,自发的翻页,给他看十六岁时抱着等身毛绒玩具熊的自己,“这只布偶熊可爱吧?”
“谁送的?”
——有前车之鉴,林笙怎幺看都觉得送熊像男孩子的手笔。
“我自己买的!”单黎愤愤然,“都怪你,要是我们一起长大,那就是你送我的了!”
???
林笙惊叹她倒打一耙的脑回路,呵了一声:“要是我们一起长大,你指定了要这个,我也不会送你。”
“你好残忍。”单黎在他的严厉打击下瘪了嘴,“我还想着要是是真的,我和单雅吵架你可以拉偏架呢。”
……真是愈发的异想天开了。
林笙的手心覆在了她的额头上,感觉掌心微凉,很快抽开:“没发烧啊,怎幺就做起梦来了?”
“喂!”单黎有被他气到,用了力拈起塑料膜,翻了一页,深吸了一口气,默念不气,继续道,“这个是我高中数学老师,我特别喜欢他,毕业特意找他合了照。”
这也是最后一张照片了,往后的塑料膜里几乎都是空的。
——说是几乎,原因在于,相册最后一页夹着的是手写的字条。字条上的字迹来自十七岁的单黎,匆忙又潦草。
林笙眯了眯眼,把字条上的字读出:“和林笙。”
“谁知道你不拍照呢。”单黎叹口气,颇为遗憾揽了他的肩膀,“本来想以后拍了照片就把纸条抽出来的,看来是遥遥无期啦。”
“挺好。”林笙隐隐带了笑意,“就字条吧,字条不错。”
不错个大头鬼嘞。单黎合了相册,放回抽屉最底端,开门探头出去看了一眼。
“他们走了。”
“嗯。”林笙在床上翻了个身,躺着玩起了手机,随口应了一声。
“所以……”单黎笑,莽撞的撞进他的怀里,熟稔把他的手机扔到一边,“怎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