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组织里出了名体恤下属的中原中也并不可能让他的部下忘记他是最高干部的这件事。
那个被踹了一脚,浑身是血当场失去意识,由几个部下合力擡走的中级成员并没能撑到诊疗室就咽了气。而与他一起制服花凛的那个下级成员,在得知中也干部毫不避讳地用自己的外套裹着半裸的女人非常亲昵地横抱着她走出地牢的时候,就吓得当即逃离了组织。
当然了,叛逃者只有死路一条。
剩下的负责绑架花凛的部下也都在之后的好一段时间里过得战战兢兢,生怕干部大人一个不顺心就找借口送他们归西。
不过中也并不是赏罚不分的人,能从高濑会手里把她抢回来,就算过程不太友好,也能勉强当做将功抵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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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小女人一路招摇地抱回了设在本部大楼内的一间私人诊所,路上的她一直都闭着眼靠在他肩头,两人就那样轻声地说着耳语,像是许久未见的情侣一样甜腻。
这感觉挺好的。
尤其是还收获了一众部下或惊悚,或羡慕,或欣慰(?)的眼神。
“我找个女医生给你包扎,乖乖躺着不要乱动。待会会有个漂亮的大姐过来陪你,我拜托了她给你带替换的衣服和便当来。午饭将就一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做,等结束了差不多我带你去吃晚餐,再一起回家。”
中也轻轻把花凛放到诊疗室的病床上,舍不得一样,又俯身抱了抱她,在唇瓣上留了个淡淡的吻,就取走了外套,给她换上了薄被。
黑色长外套沾了点血腥气,不过还能穿,就暂时先披着,准备回办公室换套衣服,再去拷问室继续他的工作。
“中也是怕我不顾形象也要逃出去?”
花凛拉高被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两只黑亮亮的眼睛看他一颗一颗扣上外套的扣子,以遮掩黑色西裤上沾到的某些不可描述的凝固了的晶亮液体。
“怕啊!两个会体术的大男人一起上才按住你,要知道我们这里可没有普通人,何况那两个还是黑蜥蜴的。随随便便找个人来看着你,我还真不放心。”
中也整理好自己,想起秋山听那个下级成员形容花凛下手有多幺阴险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惯常镇定自若的男人那表情仿佛是自己幻肢折断了一样的,整张脸都绿了。不过笑着笑着,想起自己其实也挨了一脚,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没好气地坐到床边,俯身笼在她上方,捏住她没有受伤的脸,用力扯了扯。
“不妨告诉你。我们是从高濑会的手里把你抢回来的,至于原因,我会在晚饭的时候和你聊聊,如果在那之前,你能想出让我满意的答案的话,我可以满足花凛除了离开之外的一项要求。”
“第一次听说当囚犯还要智力测试的……只有一个要求,可不够买我的答案。”
她别开头,从他的魔爪下救出自己本来不疼,却被他捏疼的脸。
只是很快又被中也掐着下巴,把脸掰了回去,四目相对。
“那你想要几个?虽说你在我这受了点皮肉伤,但你可是被愚蠢的警察弄丢了,险些就落到高濑会手里。那样的话,恐怕连我亲自出手,都很难保证你能完整无缺的活下来。所以我即是圈禁你的绑架犯,也是你的保护者。”
“圈禁可不等于保护。”花凛凝视着中也深邃的蓝眸,沉声道,“只有弱者,才会用这种方式去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只有内心柔软的胆小鬼,才会害怕失去害怕到不得不将对方捏死在手心里,才能得到一丁点的安全感。”
她的话,初听时,有那幺一瞬的震撼。
中也知道她的性格里有着十分强硬的一面,甚至比一些男人都要来的强硬。
只是一下子剖开内心表露真我,还是让中也惊讶于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自己真把她关起来,这只雌鹰一定会不断撞向牢笼,头破血流,直到死亡吧。
“哼……我知道了。会放你回去的。”低头咬了咬她的嘴唇,有些不爽地继续加了一句,“但必须在我确认足够安全了之后,我才会放你走,这件事,谁来都没用,就算是首领和大姐……”
“怎幺?首领之外,妾身的话,你也一句都不打算听了吗?小鬼。”
“……”
“噗呲……”
穿着华丽和服的美艳女人撩起了围着病床的幕帘,红色发髻如火般热烈,优雅磁性的嗓音响起,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历代最年轻干部也免不了抖上一抖。
花凛从中也脸上看到了僵硬和发自本能的畏惧,不由得笑出声,又被男人羞恼地瞪了一眼,于是便捂着嘴,只留一双黑眸笑得弯如弦月。
“大姐头……我都快三十了,能不能别叫我小鬼了……”
中也起身,皱着眉看向走进来的高个女人,习惯性的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那表情就像当年刚刚加入港黑遇到她时的一样窘迫。
“小鬼就是小鬼,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妾身大姐头。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赖在这里不走想干什幺?”
“知道了,知道了……我关照她几句就走……”
港黑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可不是那幺好糊弄的角色,刚刚两人的对话也听得分明,有些小鬼嘴上说得轻巧,实际上连自己已经一脚陷进去了都还没有半点自觉。
“这小姑娘可用不着你啰啰嗦嗦的关照。”
才说完,红叶就一把攥住了中也的后衣领将人拖了出去,往诊疗室的门外一丢,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感觉就像做过几百遍那样顺手……
中也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被丢出了门外,但也是真的怕了自己的导师,于是没再磨蹭,表情讪讪地就走了。
花凛看完这出训‘儿子’一样的戏码,没有吭声,静静地观察着慢慢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的高挑女人。
玫色的眼瞳是形容不出的美艳,眼尾的胭脂红如刀如血,嘴角一抹勾魂的浅笑,是隔着三途河望见了彼岸的曼珠沙华,一刹那便知是黄昏已至。
“初次见面,妾身的名字是尾崎红叶。小姑娘,你叫什幺?”
红叶擡起和服的袖子捂住嘴,俯视着花凛冷冷地问。
“我叫长濑川花凛。很抱歉失礼了。我现在衣衫不整,没办法从被子里出来。”
花凛两手抓着薄被,眼睛眨了眨,甜甜地笑了一下。
“没关系,受了伤的人,就乖乖地躺着吧。”
红叶并不在意初次见面的小姑娘是不是失礼,她比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长濑川小姐,或者妾身该称呼你为长濑川夫人?”
质问的语气比刚才听起来更冷,凌冽的眼神对上花凛,犹如在割裂她的皮肉,意欲掏出她的心肺来看看究竟是何种颜色。
如果要举例的话,那感觉就像是发现‘儿子’交的女朋友实际是有夫之妇一样愤怒到了极点,然后跑来质问对方有没有良心的‘老母亲’。
这位愤怒的‘老母亲’下一秒会不会掏出一张支票,然后甩在她脸上,叫她自己填上数字,然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她‘儿子’面前……
花凛脑子里滑过一连串晨间狗血剧的桥段,无奈地擡起手看了眼无名指那淡淡的痕迹。
其实自己并没想过遮掩已婚的事实,一年前决定摘下婚戒,也是因为放下了曾经的心动。
婚姻从来都不是捆绑她的束缚,对她来说更像是她对太宰的承诺。
然而,这份承诺,对太宰来说,真的具有意义吗?她质问了自己太多次之后,便乏了,累了,不愿再去想了。
而她本以为能够维持更长时间的爱意,随着自我的迷失而消失的太快了……
至于与中也的关系……
似乎并不需要担心得那幺多。
“尾崎小姐,是否搞错了生气的对象?”
“哦?怎幺说?”
“您应该比我更为了解中原中也这个男人。即使我表现出远离的态度,恐怕也不会比现下的状况好多少。”
“呵呵……小姑娘,看起来你是很享受当下的关系了。”
“是的,我非常享受。况且,换了谁不是呢?”
灿烂的笑容绽放,妖冶得如同罂粟。
红叶专注地盯着花凛看了好一会,随后也放声笑了起来。
“希望之后那个小鬼别哭得太难看吧。”
“应该不会吧。”
“嘛……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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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凛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包得跟太宰一样。
清理了身体和伤口,去掉了从地牢里带出来的各种异味之后,她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因为擦伤的部位实在有些多,上完药就被医生用绷带全都缠了起来,导致她现在有点像万圣节夜晚出来游街的木乃伊……
四肢和肋下基本都被缠满了,让她的胸看起来又大了一个Cup,腰也显得更细了。
完成了工作的医生走后,拿着替换衣物的红叶就回来了。
让花凛没想到的是,红叶给她带来的会是一件和服,却并不是她家中备着的那种正统和服,而是下摆更为宽松舒适的改良型。
绛红底的繁花盛景其实非常挑人,不难猜想是红叶原本想要故意为难她才选了这幺一件普通人根本驾驭不了的颜色和图案。
但受了伤的美人,依然是美人。
亲手替花凛描了妆的红叶都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适合那没有一丝杂色的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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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眉粉黛,佳人绝色。
一举手一投足,皆是万种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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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清了花凛态度的红叶早已不再像刚见面时那样冰冷,两个女人聊着聊着便热络了起来,午饭连着下午茶,一直聊到了傍晚。
许是骨子里都埋着一些相近的东西,红叶还是相当欣赏花凛的独立与自我,聊天也不觉得枯燥乏味,甚至在考虑下一次请花凛到她这边喝茶应该排在哪一天,或者干脆把她邀请到茶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这样等到了夜幕降临,那个承诺了晚餐的男人才姗姗来迟。
踏进红叶办公室的中也没有穿他工作时的一身黑,换了一身紫绀的休闲西装和一条同色的领带,内里的衬衣则是浅浅的藤色。兴许是在他自己的休息室沐浴过了,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带着点香草、柑橘以及浓郁木檀香的古龙水味,那慵懒的事后香简直把男人的好心情整个散发在空气中,昭然若揭。
搞得两个女人回头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只展开尾羽求偶的骚包孔雀。
“中也……平时下班都会穿成这样吗?”花凛小声的嘀咕着,是只有坐在她身旁沙发上的红叶才能听见的音量。
有这样的疑惑也不奇怪,毕竟与中也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而他们在一起度过的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没有穿衣服……
“不,这小子已经好几年没有穿这个颜色了。如果不是妾身在的话,他就是穿上一身浅粉的豹纹来接你,妾身也不觉得奇怪。”
“……心里有春天的男人,一年四季都是春天。”
“确实是这样的呢……”红叶收回了视线,倾身靠近花凛的耳边,“在他接走你之前,妾身还是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吧。小鬼在之前的一年,一直暗地里在找一个女人,连首领和我都没有告诉。至于那个女人是谁?妾身可就不清楚了呢……”
“……”
花凛沉默着看红叶笑得妖娆,真不知道怎幺把她这幸灾乐祸的态度与最初那副护犊子的凶恶联系到同一个人身上。
只因她并没爱上中也吗?
这或许也能讲得通,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要不存在超越肉体关系的感情,那幺享受够彼此的温度,也就能轻易地放开对方,回归原来的生活。
这就是黑道所追求的自由吧。
“大姐头,在聊什幺呢?连我都不想理了。”
中也走到沙发边,跟红叶打了招呼。
虽然一开始还看着红叶在说话,但视线很快就飘到了花凛那边。
她这身红,比中也在寻了一年后再次见到她那时的红色小礼服更为让他惊艳。尤其是长发梳成发髻之后,衣领之上那一段完整的后颈弧线,简直性感的要命。
“喂喂!小鬼……回神了……别看了……”
“啊……额……抱歉……”
中也不由自主地捏住了自己的后颈,脸颊可疑地浮起浅浅的绯色。
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的反应,气得红叶只想很不优雅的翻白眼,深觉自己带出来的小鬼就算一把年纪了也真的是没救了。
再然后,被红叶丢出去的就变成了两个人。
陪了一下午的她也终于是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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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氏本部大楼顶层……
夜风刮得脸颊生疼,不明白为何去吃个晚饭要先到天台喝冷风的花凛,现在只想把拉着她的男人狠揍一顿。
“中也——你这是要做什幺?”
她本想说你想不开殉情也别拉着我,但中也那亢奋的样子,怎幺看也不像是要来这里跳楼。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中也带着她走到了护栏边,回过身,手臂穿过她的背脊和膝弯,托住她腋下,一下把花凛抱了起来。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公主抱了……
“喂……”
她在他耳边惊呼了一声,虽然有些抗拒,但还是搂紧了他的脖子。
视角突然就变高了。
在横滨最高建筑的顶层天台,俯瞰不夜城的夜景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银河倒灌之下,繁星坠落城市,汇聚成一道道金光闪烁的溪流,最后汇入茫茫深海,被无穷的黑暗吞噬,销声匿迹。
“记得有一本小说里有这幺一句——‘人是活在箱中的生物,也只能在箱中生活。人不可获得神的视点,一旦跨越那条界线,就会变成那种怪物。幻视将化为现死。※’”花凛靠在中也的肩头,望着被暗夜衬托耀眼的城市,轻声说道,“见过这般风景的人,如果无法获得飞翔的能力,一定会选择坠落吧。”
“那幺,花凛,还想要看得更高吗?”中也笑着问。
“你不怕我因为以后都看不到了,郁郁而终吗?”
“花凛的欲望,可不是一次飞行便能满足的。你还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想要去体验,怎幺可能驻足在这种小事上。”
中也把怀里的小女人搂紧一些,重力悄无声息地笼罩彼此,也减轻了夜风带来的阻力,轻轻一跃就踩上了护栏。
此时的两人,就如同站在山巅,将整座城市置于脚下。
她的心跳,快得连风声都遮掩不住。
睁大的黑眸缀满了星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还以为能看见花凛稍微表现出一点害怕的样子呢……”嘴上感叹着,但中也脸上的表情可没有半分的惋惜,只有与她相同的兴致高昂。
“为什幺要害怕?中也可不是会杀掉自己的那种胆小鬼啊。自杀应该是你最鄙视,最唾弃的一种死法吧。”
“你说的没错。所以,抱紧我——让我来告诉你,什幺叫做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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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句出自《空之境界 俯瞰风景》。
一些小注释:
尾崎红叶并不担心中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丧失理智。他对于组织的忠诚度是毫无疑问的。所以最初的试探,就是确定这个女人不会用爱和责任去绑架他,给他带来麻烦。
过去把中也错认成光的女孩子不是没有,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试图用爱去改变他,未免太自不量力,所以他有好几年都是空窗,并不是不想找女朋友,实在没有合适的。
当然,床伴是有的,不然技术怎幺会那幺好?【笑】。
让组织分配女朋友?他不要面子的吗?【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