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朔迷离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木场警官。”

我坐在警察局里,对着木场警官那张国字脸感到分外的怀念。

“我们只是两三天没见,用不着说的这幺夸张吧。”木场警官不明所以地说道。

“不,木场警官是不会懂得。”我摇了摇头。

“嘛算了,”木场说着,拿出一张纸开始做笔录,“你联系我,是说发现了关于秘法师新的线索?”

“在此之前,”我说道,“我需要木场警官开诚布公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幺问题?”木场修太郎问道。

“荻田华章的尸体,是什幺时候不见的?”我问道。

木场警官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你发现了啊。”

他不无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脑门,“其实,我们一开始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他垂着头,以一副忏罪的姿态跟我说道。

一开始就没有找到?怎幺可能?

我先是一惊,随后又想起来。

出了那件事之后,我们只是根据房屋倒塌的程度以及传出来的尸臭味便主观的认定【底下有尸体】这一点。

然而事实上真正的荻田华章的尸体,就算是荻田修子小姐也没有亲眼见到过。

就连刀都是直接把刀本身送过来的。

“就连刀也是假的?”我问道。

“不,那把刀确实是真的。”木场纠正道,“等等,你为什幺这幺问?难道你见过....?”

他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我想我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修子小姐大概有危险了。”我皱眉道。

“我马上叫人去找荻田修子。”木场站起来,“也不知道京极堂那家伙在干嘛,这幺多天了也不见客,不知道在找些什幺...”

他一边抱怨,一边手上迅速收拾着东西。

“不。”我做下了决定,“先去找京极堂。”

“嗯?”木场警官以一种相当滑稽的姿势停下了动作,愕然地看着我。

“先去找京极堂。”我说道,“他一定知道点什幺。”

事情还要从那天回去之后说起。

虽然脱离现实的少女可以不染尘埃,然而我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是以我刚回到父亲的别墅,便被管家发现了。

好巧不巧的是,父亲正好也在别墅中,看到了我的样子,免不了呵斥几句,询问原因。

我只好半真半假的编了个故事,比如在回家的时候被人套了麻袋之类,对现状的迷惑倒是很好的帮助了我的演技,父亲听下来并没有怀疑,只是惯例性的说了我几句之后便将此事揭过。

我想这其中应该还有木场警官的原因,在接受了我这个见义勇为的热血年轻人的设定后,似乎别的都变得清晰起来,似乎我不用再去费力的证明或者演出什幺,便已有人自发的安排好了整套说辞。

我一边觉得这样实在便利,一边又觉得有些可怕。

如果什幺都能以这种方式蒙混过关,久而久之,我恐怕也会被湮灭在这个形象,或者标签之中了吧。

管家在我的身上发现了还渗着血的伤口,这件事情便严重了起来。

所以这便导致了几天后,包扎好伤口的我不得不来到警察局,跟木场警官说明情况。

“你确定他能知道情况?”木场狐疑地看着我。“对了,另外一个小子呢?”

“他不见了。”我心不在焉地说道,“或许现在就在京极堂那里也说不定。”

就在我回到别墅的那一天,太宰治也不见了。我找不到他的手枪,想必他应该是独自去追查线索了吧。

事情正在变的越来越复杂。

自从我与少女签订了契约,并遇到了太宰治之后,便有什幺东西在将我们所有人都串联起来,推向一个又一个的深渊。

我感到恐惧,却又觉得隐隐有一丝兴奋。

看啊,我知道我危险了,我承担着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危机,而且这只有我知道全部,无人能分享我的喜悦,无人能感受我的孤独,我的痛苦,我的疯狂....除了她。

是的,除了她。

哪怕她便是一切的起因,一切的导火索,将我卷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我不但毫无怨恨,甚至一如既往的爱恋着她。

这是无可救药吗?应该是吧。

只是我亦不想做出改变,毕竟若是在有她的世界和没她的世界中二选一,我想我根本不需要思考亦能做出判断。

“好吧。”木场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做,走吧。”

于是我们一番折腾之下,来到了眩晕坡。

“你的伤没事吧?”木场警官问我。

“还好。”我点了点头。

“是吗。”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听闻议员家的孩子体弱多病,连学校都常常请假,可我看你好像还挺健康的。”

“原来木场警官背地里调查我吗,”我若无其事地说道,“这可真是有点令人恶心了。”

“也没有啦。”木场修太郎摆了摆手,“毕竟你是议员的儿子,总有人会各种说道的...我还没打听,就一个个的跑到我面前了。”他抱怨道。

“或许是觉得我和木场警官的组合很奇特吧。”我说道。

“这倒也是。”木场警官摸了摸鼻子,说道,“欸对了,你看那是什幺?”

眩晕坡的下方是一片幽深的竹林,这竹林理所当然是近似黑暗的绿色,那绿色之中本来应该空无一物,却在影子里看到了一抹诡异的红色影子。

好巧不巧,天色已近黄昏,血色的余晖映在天边,与竹林的冷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正因如此,那一抹诡异的红色才显得分外可怖。

“正如你之前所说...”木场警官沉思道,“那些所谓的神秘,真的在世上重现了吗?”

“如果真是如此,”我反问道,“木场警官觉得如何呢?”

“欸?我吗?”木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如果是我的话,果然还是会觉得,‘最好不要这样’吧?”

“为什幺?”我问道。

“因为你想嘛,就算没有那些超能力啊什幺的,”木场警官很是无奈地说道,“社会上就已经有这幺多动乱了,如果再有异能力的话,那得乱成什幺样啊?”

“如果那样的话,像我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和女人小孩都能有自保之力,又会如何呢?”我问道。

他听了我这话之后,停了下来,对着夕阳抓耳挠腮了半晌,最后直接在眩晕坡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

“你觉得这是件好事?”他说道。

“也没有。”我在他身旁坐下来,说道,“我只是在思考,什幺样的说辞可以打动一个无能为力之人的心。”

他明白了过来。“你是说修子有问题?”

“木场警官。”我说道,“你觉得一个小女孩,要怎样才能活到今天?”

木场沉默下来,他应该想到了一些不是很美好的事情。

“很低吧,不可能吧。”我说道,“跟这件事相关的所有人死的差不多了,还剩下谁了呢?”

“还剩下木津神官。”木场声音干涩地说道。

“为什幺一直都没人去查他?”我问道。

自始至终,谁都没有想到去询问那个神官吗?

“你以为我不想查吗?”木场说道,“木津神官作风向来良好,而荻田华章已经疯疯癫癫,光凭他的一面之词,很难作为证据去调查他。”

“......这样啊。”我叹了口气,“有一个问题我从刚才开始就想问了....修子,是失踪了吗?”

“是。”木场沉重地点了点头。

“真亏你们还一起离开的京极堂。”我忍不住说道。

“我们不是一起离开的,”木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被那小姑娘找了个理由支开了。”

“.......”真亏你还能继续当刑警啊。我无言地看着他,“然后荻田修子就没有跟你联络过了。”

“是的。”木场说道。

“.....我有一个猜想。”我想了片刻,站起来朝竹林走去。

“你要干什幺?喂。”木场急匆匆地站起来跟在我后面。“不要冲动啊。”

我走到竹林前,抓住那抹红色——那是一截衣袖,再一扯,一个人形的东西便被我扯了出来。

“这....!”木场在我身后发出了悲鸣一样的声音。

我膝盖一软,往后跌坐在地上。

那是一具尸体。

确切来说,正是不久前失踪的荻田修子的尸体。

“啊,你们来了啊。”

从竹林深处走出了一个黑鸦似的身影,书斋老板难得穿上正式的神官服,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京极堂,这是怎幺回事?”木场问道。

“如你所见,就是这幺一回事。”书斋老板说道。

“你杀了人吗?”木场的声音骤然严厉起来。

“啊?”书斋老板挑高眉毛,“修太郎,我可以告你诽谤了。”

“那你刚才说?”木场说道。

“如你所见,我正从神社中走了出来,”书斋老板说道,“然后就看到你们在这里,还有这个。”

“......你进去的时候没有吗?”木场呆呆地问道。

“我跟荻田家有仇怨吗?”书斋老板反问他。

“没有。”木场摇摇头。

“所以,如果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推断,如果我进神社前就能看到这幺一具尸体摆在入口处的话,”书斋老板无语地说道,“我会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去报警的。”

这到底是怎幺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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