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瞧见不染凡尘的汝漓踱步而出,皆如信徒般,目光忱然。
唯独女眷席上的白氏见自己身侧的座位空着,心急如焚。
可此时还无人察觉白双不见了,她要是起身去寻,反而不是更让人知道她不在了?
思及此,白氏只好作罢,乞求着这丫头懂点事,不要这个时候贸然闯进,起码也得等中场众人听经时在悄然回来!
而左手边,为首的几个位置上,黎练更是心不在焉。
无人知白双去了何处,他也未曾看见,但却能肯定,此时那胆大的女子,定然在那间小殿中!
黎练的眼扫过台上的人,又看向了太后身后的妃嫔身后。
无一敢睁眼瞧去,但淡妆素雅的玉贵妃却睁大了眼,盯着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汝漓,眼角眉梢都是慈祥的笑意。
汝漓与玉贵妃的眉眼有几分相似,这个秘密是黎练尚且还是孩童时候就发觉的事情。
眼中浮现了几分冷意,黎练收回眼,又轻巧闭上,将那抹还未来得及翻腾起来的杀气压了下去。
席上有五六十人,但却有三人心怀心事,不知台上人讲的是什幺。
两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汝漓睁开眼,幽幽长叹一声,又接着说:“……波罗僧揭谛,是以解脱成佛,不忘众生之苦,更以度众生解脱。佛曰,无常、苦、无我,望诸位早日参尽。”
如此便结束了。
太后也睁了眼,如受大智,便起身双手合十。
她微微颔首道:“多谢今日汝漓师父的讲解。”
“多谢。”
“多谢汝漓师父……”
“……”
听见这苍老和蔼的声音响起,众人也都站起身,有样学样。
每一位都眉头尽舒,仿佛真的受到了佛法的洗礼。
但只有白氏娥眉微蹙,看了看身后,瞧见了门外秀儿立在涂嬷嬷身边,好奇的朝里面张望着。
白双究竟去了哪里?身边竟然没有人跟着?!
白氏心中警示大作。
此刻,太后与汝漓一来一往交谈完毕后,便道:“还请汝漓大师与导业大师移步至未央宫。”
讲经完后在宫中用膳是常事,汝漓从未推脱过,今日也是一样。
他恭敬道:“是。”
众人便先随着太后与皇上退出了这地方。
看不到皇上与太后的身影之后,台上一众僧人也退了场。
汝漓脚步加快,导业正要说话时候,就见他一溜烟的走进殿中去。
“汝漓,怎的如此莽撞。”
但汝漓并未回应,而是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师父,师兄这……”
一旁的僧人愣了愣。
导业心下有几分了然,然后轻摇了头说:“无妨,我先去换衣裳。你们任何人都别靠近这屋子,也不许让别人靠近,知道幺?”
“弟子知道。”
众人齐齐回应,他才怀揣着有些担忧的心思去了一旁的偏殿。
而此时回到屋子里面的汝漓,一摘下了帽纬,就看见了白双靠在床边睡。
她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下点着,这模样让他忍俊不禁。
“双儿。”他上前去,轻轻的拍了拍白双的肩膀说:“双儿,醒醒,此时已是晚膳时候了,如今你跟我回去宴席中,应当没事了。”
白双被唤醒,朦胧间听到这温润熟悉的声音,便睁了眼。
还未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就先露了笑容出来说:“汝漓!”
汝漓被她这软软糯糯的声音叫的心里一酥,便下意识的上前去摸了摸她的发顶说:“双儿,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幺?”
“听见了,可就如此出去,被人看见了该如何?”
“你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现在就走罢?”说着,她渐渐清醒,目光在他腹下一寸的地方看了看说:“咦,我听闻那要女子的……”
还未说完,汝漓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唇说:“别说了。”
温热的手捂着她的唇,白双只被一阵扑鼻而来的香烛味包围。
她点点头,抱住了他的手亲了一口说:“好,我不说了。”
柔软的吻落在了手心中,汝漓瞳仁放大了几分,却别过眼道:“再不走就晚了,届时众人都落座了,你要如何解释与我同去的?”
白双也知此时并非玩闹之时,便站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说:“我知道啦——就怕发髻乱了,你走之后我就坐在这了。”
汝漓瞧着她像是小孩子一样的举动,有些无奈,目光中却全然宠溺,替她将衣领也捋好。这才重新带上帽纬,领着她出去了。
此时侍卫早已经退到了殿外,殿院里面的师弟们也都去了另一殿中用膳。
唯独正巧出来的导业,看见了跟在他身旁的白双。
“汝漓!”
他厉声叫道。
白双都被吓了一跳,刚要转眼看去,却被汝漓挡在了身后。
“师父,白施主是为了……”
还未说完,导业就皱了眉上前说:“白施主是来与我议佛经,你跟她走在一起,成何体统!”
说罢,便拉过汝漓,自己站在了白双面前。
看着这小姑娘一脸无措和紧张的模样,导业暗自叹了声气,然后放缓了几分语气道:“白施主,那便劳烦一同去未央宫中吧。”
“好……好!”
听着导业大师刻意擡高了几分声音,她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在为汝漓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白双聪慧,也擡高了自己的声音又说:“那便有劳导业师父了!”
汝漓透过轻纱,看着两人走在他身前,甫一思索,就跟了上去。
那日他将白双送到了侯府回去白马寺后,本以为导业会教训自己,但他独自在静心室中思过了一天一夜,都不曾听说师父找他。
第三日,他终是没忍住,在藏书阁找到了导业。
汝漓尚未开口,就听见抄写经书的导业说:“汝漓,你本是俗家弟子。是惹凡尘,亦或涅槃,那是你的选择,不过……也许也由不得你选择。”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他有些茫然。
可确定师父确实不曾生气时,他便问道:“师父,我已与双……她说过了,往后……”
“汝漓,你可知,这世间可担得起你‘师父’二字的,便只有师潜了。他不畏权相,不惧世俗,独独要保住的是……从溪流上漂来的你。他是度己度人,坐化涅槃,但是我……做不到。”
导业看着他,那双眼中写满了汝漓看不懂的情绪。
“这……这位是?”
还在回忆中的汝漓听见侍卫的声音,猛然回神。
他刚擡眼看去,导业已经开了口。
“方才白施主有疑惑,便跟着怕贫僧到了这殿中,魏侍卫可是没有瞧见?”
白双见状,也面作信仰状,点了点头。
魏侍卫是个五大三粗的人,方才确实好像是看见了一抹淡紫的影子跟着来了,又好像没有?
但宫中并不是刨根问底的地方,再说这身着不凡,一身娇贵气质的千金也应当不是他一个小小侍卫能惹得起的。
况且来这小殿中的,除了问经求佛,还能做什幺?
魏侍卫便顺着话说下去了,“哦,哦……这,可能是属下方才没有瞧见。那便请三位移步去未央宫吧。”
“嗯。”
导业淡然点头。
白双半垂了头跟上,她一个女子在一群男子中,多少有些扎眼,只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汝漓擡步,悄然将她护在了身前。
啊!我不是人!竟然鸽了这幺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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