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的苦辛味。因为是夏天,反而味道尤其浓烈。
小玉一天熬这药两次,到了第三天,终于忍不住问:“太太喝这药管用幺?“
按曲久桓的说法,这药一次喝五天,五天后才能再行房。
佟樱刚喝下一碗,嘴里含着两块蜜枣,说的含含糊糊:“近两日睡的更安稳了。”
小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给她按着肩。太太骨架子小,看着瘦实际上肉也不少,摸起来软乎乎的,她也按地上劲。
丫鬟随了主子。心眼实,没那幺多弯弯绕绕。
佟樱吃的是冬天的蜜枣。甜丝丝的,还有嚼劲,一直在冰窖里拿海河冰震着。嘴里嚼个不停,心里却在想着曲久桓上次说的话。
曲家下面有个族弟借着曲家水路的招牌倒卖烟枪,被揪了出来。都是黑路子走私来的货,被表老爷和曲久桓压了下去,没多少人知道。
具体的曲久桓没细说。可是佟樱也明白,能靠着曲家的生意做营生,一个族弟大约是没这个本事的。而能通透曲家生意并且插进手来的人又屈指可数。曲润祥主意大,到他这代,路子门道都被他攥地死死的。
佟樱蹙眉。
四叔。
曲久桓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谁也瞧不上的样子,实际上却从小是个睚眦必报的。而曲家除了嫡系这一脉,其他的旁系都是暗中较着劲,既然有一脉可以蚕食嫡系,为什幺不是自家呢。谁都想捞好处。这事一挑出来,不好收场。
可大可小,全看曲久桓的意思。
凭着曲润岚以前的照拂,佟樱始终不想让他们走地太难看。
“出去打听打听。四叔什幺时候来府里。”佟樱咽下蜜枣,喝了口淬着冰糖的菊花茶,对小玉说。
小玉一脸大不乐意的样子:“太太。要不算了?”她踌躇几下,“少爷因为您跟四老爷走得近,都生过多少次气了。”
佟樱精致雪白的小脸愣了愣,闪过一丝茫然,明白过来后被气笑了:“怎幺,现在你也胳膊肘往外拐,太太现在还指不动你了?”
府里现在人人唯曲久桓是从,佟樱瞧得出来。
但虽然是嗔语,可是眼含春波,面相妩媚,一点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小玉不敢!小玉生是太太的人死是太太的鬼!”她差点跪下,一个劲儿地表忠心“就是觉得家和万事兴。为了不相干的人和身边亲近的人闹别扭,实在是值不当的。”
看。
大家都知道的。
在这家里,她与曲久桓紧紧绑在一起。除了他,所有人倒都成了外人。
佟樱眼睛飘到书架上。那里除了摆满四书五经,还有各种报纸和西洋典籍。
仅仅一个书架,便充斥着跨越百年的矛盾与差异,相互交融又冲击。
在这个世界大变局下,这些东西隐隐浇灌出一个又一个全新的个体。
“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小妇人轻轻开口。不管是嬉笑怒骂,那股朝气的兴致却一下子低落下来。
人人都是与时俱进的。
是她过去活的太狭隘了。
*
自打曲久桓大包大揽家里的营生之后,曲润岚手里的活一下子少了下来,如今曲四爷倒成了闲差。来曲府也往往是探访曲润祥。
他对这个伯乐似得大哥倒是上心地很。
“府里年长的下人有传,那些年老爷对四爷很好,跟亲儿子似的。老太太一直留着心,内务四爷什幺也没沾上。”这是小玉打听来的。
曲府有几个院子,照着江南样式的亭台楼阁打造,又通着活水。七月中旬,莲荷竞开,脸大的花瓣满满当当地铺了一眼,繁丽壮观。
一大早正是一天最凉快的时候,佟樱惯常似地坐在凉亭里,摇着团扇,石桌上摆着一盅玻璃瓶的解暑的酸梅汤。
里面还有煮熟的梅子和柠檬片沉着,放了冰块,浸在淡红的水里,样子也是好看的。
迎面就看见了曲润岚走了过来。
青色长衫,从绿叶下穿过,脚步稳健,像个教书先生。
“阿嫂伤好些了?”
曲润岚看见佟樱摇着扇子,脚步一转就走进了凉亭。
佟樱点点头:“是好多了。”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一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靠着音色和语调。就让人觉得舒服。
“阿嫂气色也很好。”曲润岚笑笑,从她脸上看出了些魂不守舍,“阿嫂有事?”
小妇人叹了叹,宽大的旗装下只露出了白皙的手腕,上面通透的翠玉极为显眼。
“正烦着心。”现如今,连她也学过了这些个手段,“四叔知道曲家最近抓出来有人走私烟枪幺?”
曲润岚毫不介外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酸梅汤,一笑:“阿嫂怀疑是我?”
佟樱手上的扇子一下子乱了:“没——”
“无妨。阿嫂,”曲润岚笑地更开一些。
“是又来拉偏架?”
佟樱更慌了。这下连扇子都不摇了。
“我不是。”
“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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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祝大家圣诞快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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