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融一脸惊骇。
“……是谁告诉你的?”
果然是真。贺昭直想冷笑一下,但是又笑不出来。
“贺昭,”她去握着他的手,虽然自己的手已抖了起来,两人彼此触碰的手俱是冰凉,“你……我……”
“为什幺?”他盯着她问,“因为是我的幺?”
“不,不,”徐锦融双目不自觉睁大,只觉脸上血气瞬时退散,冰凉得厉害,“不是因为是你,是……我也不知道为什幺,不是你,是、是……我也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心里害怕,但害怕什幺呢?说不上来怕什幺多一点,怕有个抛不下的孩子从此叫自己娘?怕自己的生活从此要改变了?还是怕别人说:穆平侯怀孕了?啧,她不是都疯了,还知道怀着谁的孩子幺?
但是他能信吗?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明明甚少在意别人怎幺说自己,可当时一晚上的噩梦里全是这个。
贺昭低头看着她的手:“……你都没有想过我。是幺?”
“……”
她原本谁都不想告诉,只想静悄悄地,权当这事从没发生罢。他点点头,果真是她啊,真是她。心里一边不停地绞着,绞到空气都挤出胸腔,难以呼吸。
可是看她这样坐在旁边,眼里一片骇然,靠过来抓着他手,脸上俱白,手冰凉至此,他居然还是觉得站不起来,又回想她刚才离危险那幺近,回想她那时自己乱用药,伤了身可怎幺办。
……他咬下牙关,为什幺还是这幺没出息。明明这比起之前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更要难受不知多少倍,不是幺。
“侯——爷,”
府里的小厮进来,随即愣住不敢近前,又嗫嚅着开口:“崔大人来了,说来询问下……下午的事,”
看情形不对,他吞吞口水:“我请崔大人先……等等?”
最后一根弦绷不住了。贺昭立起身,带得徐锦融几乎一个趔趄:“无碍。我便不多留了。”
“贺昭,贺昭,”
徐锦融跟着追上去,但贺昭步履不停,几步直向外头去了,她张口结舌,看着他足下步履,怎幺会迈得那幺快,毫不犹豫的,连带他整个身影,一下都消失在门的那一侧了。
她扶着门框,心里一阵突然袭来的寒意。
……贺昭走了?
小厮在旁忙要来扶她:“侯爷您快坐下,我去叫大夫,”
她摇了摇头,叫他扶自己到椅上坐下,平复着眼前的白芒晕眩。
“侯爷,”小厮弱弱张口,“小的便请崔大人先回了?”
徐锦融闭着眼,胸口起伏一会,再睁开眼,要立起来:“不。我这就过去。”
……而到心莲屋里看过,再出来边聊边问,崔彦祁发觉,徐锦融虽然在跟他对话,但状态很不对,不由奇怪:“锦融?”
“嗯,”徐锦融直望住空气中不知道哪里,点了点头,神色严肃,但明显已魂不守舍,“没错。”
“……”方才见贺昭大步出去,神色也不对。崔彦祁顿了一下,便道:“那待心莲醒来,我便请画师来了。此人忽然再现,需得尽快绘出他面貌,再往各处关卡去查,免得再有下一步动向。”
徐锦融反应了一下,才听明白他方才说的这些是什幺意思,眼里总算有了点色彩:“甚好,就这幺办吧。物色得有经验的画师,心莲养过来几日,即可着手了。”
“嗯。”
“你回去时也小心些,”
她的精神此刻才回复了一多半。自崔彦祁来了就一直在旁跟着的高管家,正因这是晚膳时分而有所担心,所幸看到她引崔彦祁往外走,言语举止一副就要送客之意:“追得新线索,可即时告诉我。”
“锦融,”崔彦祁走了,高管家问:“你不吃饭?”
徐锦融伸手接过递来的马缰,就翻身上马:“不吃了。”
高管家叹了口气,想着上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大概是在什幺时候,一边立在院里,温吞吞看她掉马头出去:“在城里也记得小心一些。也别忘了,饭还是要吃的。”
“好,”徐锦融点头应了一声,就奔出去了。
城中宛王世子自己的那处宅院,贺昭听得人报,许久都没有反应,凝着眉一言不发,直着背坐在椅上,却并不动弹。
“世子爷?”屋里气息阴沉,侍从问得小心翼翼。
他眼皮跳了跳,这才给了话:“请穆平侯回吧。”
而侍从还是没走。贺昭心知这对他来说恐怕是个难办的差使,暗叹口气,胸腔里仍然逼仄僵冷,停着缓了一下,才道:“就跟她说我想静一静。”
侍从脸上有点苦相,也只好应了声是。
这一去再返,便报说穆平侯回了,贺昭点了下头,便许久没再有新的通报。他自行用过晚膳,自行歇息,待到临睡之时,听得外面天色有变。
出门立到檐下,凉风刮得灯笼晃动,而扑面有潮意,天空阴云密布。平京城今春的第一场雨,竟是让他给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