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家祭祖在大暑。往往打前天早上开始,整个宅子都忙个不停。等到了大暑那天,更是通宵达旦。
鸡鸭鱼肉点心水果,各类香烛元宝纸钱,一样样地往外运。有些脸面的下人也早早拾掇起来,忙着跟主家上山去。
即便是老太太,现如今对外称是专心祈福供佛,到了这天也是天不亮就穿戴好,坐上马车往盘山方向走。佛龛香炉样样不落,马车里活像个小佛堂。
老太太穿着崭新的万字福旗装,袖子短,料子好,大夏天也穿的住。
一出门就看见站在大门口外的佟樱。她是真生了一副好皮囊,骨相好,白地发光,穿得再素雅,在人群里也是出挑的。
真正的美人哪需要刻意装扮呢。
现在时候还早,她精神头却看起来很足
“老太太气色可真好。”小妇人笑着上前。佟樱深知自己虽是个甩手掌柜,但礼数却要做足。老太太到底是掌家的,没人不敬怕她。
“天天和佛祖打交道。自然心静。”老太太转过眼看她。视线扫过,嘴边的笑意淡了些,“阿樱最近在做什幺呢?”
佟樱摸摸手腕:“就在自已院子里读书,看报。偶尔缝缝补补。”垂下眼,“总要找点事做。”
可人的眼睛都是这样,只能看见别人,却瞧不见自己。佟樱自然也没看见自己红润的面色和带着水汽的眼睛。有些变化,她自己也是看不出来的。
“我怎幺看着老太太眼神不太对。”佟樱和小玉坐着汽车过去。一上车,小玉就小声嘀咕。
小妇人四点钟就起来了。停了药却吃蜜饯酸梅吃上了瘾,放了一小袋子随身带着。醒神又抗饿。拿出一颗酸梅:“许是太久没见了。”
但她心里也有些拿不准。这世上的事情呀,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戏虽然唱地久了,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同光十三绝。
还是以后少和老太太碰面地好。
车窗外的曲府门口已经聚起了一些人。小商小贩也愿意来这走一趟。等过了八点,曲府就会有下人在门口洒铜板,全当图个喜气。鼎盛家族的大事,任是谁都愿意来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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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建在盘山脚下,是依照徽州那一套建的宗祠。依山傍水,坐北朝南,飞檐翘梁。如今正是夏季,整个盘山层峦碧染,万壑堆青。清晨时起了层雾,远远望去,云海翻腾。
若是无事,在这里逛逛也是好的。但佟樱现在却是没这个心情了。
曲久桓说祠堂里过世的奶奶就被葬在盘山的半山腰上,虽是临着庙宇,但仍旧是远山孤茔,满是悲戚。若是就这样草草过了一生,还不如一根绳子吊死来得体面。
今年主持祭祀的是旁支行排第四的一家,与曲久桓这一嫡脉已经隔了三代。等佟樱和老太太前后脚到祠堂别院时,已经有不少男丁在门口张罗着。向来都是主家先到,她们是最先来的女眷。
祖宗规矩,男丁们都穿着黑色长衫,袖口一圈白边,根据亲疏远近,辈分高低,上面的花纹补子各不相同。一眼就能瞧出来。
曲久桓站在当间,穿的最显眼。虽然是黑色的底,却拿闪着金光的暗纹绣出祥云青天。黑色压人,他却穿的住,整个人看起来长了几岁。
因为之前那事儿,曲润景又调了不少警卫过来。
“哟。婶子来了。”曲润景也穿着黑色的长衫,高高壮壮,手上掐灭了雪茄,往马车那边走。
看见老太太下来,长袍一撩,就要行礼:“给老祖宗请安。”
他这幺一跪,后面跟着的旁系子弟也要跟着跪。曲久桓却在后面站着,等看见佟樱的车到了,才慢慢踱步而来。
老太太没管这个亲孙子,忙拦着曲润景:“不晌不夜的,行什幺礼,”又笑,“年纪大了,确实是懂事多了。”
曲润景大手掸掸炮边的灰:“婶子先去歇着就行。房间已经准备好了。等到了时候再去请您。”
这第一天是没什幺事情的。下午的时候开流水席,一直开到晚上。主家在厅里坐着,辈份低的血缘远的就坐在院里,总是要一大家子吃顿饭。
曲久桓过来时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不少人。领头的青年颔首:“奶奶。”
老太太笑眯眯地:“阿桓忙着。老婆子会安排自己。”转头瞧瞧佟樱,回过头来又说,“你头一回上手,可不能辱没了祖宗。”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对上。都透着审视与淡漠。
曲久桓手一擡:“去把老太太的东西搬到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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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樱的车跟在老太太后面,中间又隔着不少下人与载着物件的马车。等到她到了别院,老太太已经进去了。
“今年怎幺对佟氏妇?”曲家人都知道佟樱身份。但今时不同往日,母凭子贵。曲久桓对她的看重大家有目共睹。拿不定主意,就来问三爷与小表爷。
“往年怎样就怎样。”曲润景并着曲润岚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小妇人下来,赵朔在旁边帮衬着,“小嫂子可是个懂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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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说了。今年来的人多,别院的房间住得满。让您晚上九点去竹笙小院。少爷在那儿等您。”赵朔也是乐呵呵的,凑近佟樱,低声说着。好似寒暄样。
竹笙小院离着祠堂近。因此没人住在那儿。
小妇人眼神闪了闪:“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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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去北京忘带着电脑更新就迟了(顶着锅盖跑……那就给大家拜个早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