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确实

袁宵一愣，僵硬地过身，对上了吴墨豪的眼睛。

她确实无数次幻想两人再相见的场景，或许是在同学聚会，或许是母校校庆，也或许，就是这样热闹普通的公共场合。

无论怎样想象，往往推向一个结果：仅仅是个短暂的相遇，应该连一句话都不会说，然后继续回归陌生人关系。

悲剧的必然性罢了，袁宵总是这样悲观地想。像她这样的人，是注定不配拥有普世意义上的幸福的。

她想把尘封的往事掀开，可那堆破烂是该永远埋葬掉的。谈什幺爱情、家庭和美丽的人生？光是活得像个精神健康的正常人类，已经花掉了她所有力气。

袁宵花了好几年才建立起一个信念：不用心，便不会伤心。渐渐地成为一个没皮没脸的社会人，渐渐地学会看淡“家”这个字，渐渐不再期盼爱情，直到失去在现实中喜欢人和爱人的能力。

至少在今天见到吴墨豪之前，她是这幺认为的。但令她悲伤的是，她内心的确久违地有了一阵悸动——

“嗨。”袁宵向吴墨豪挤出一个微笑，装出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她忽然很庆幸：因为是周一，她难得化妆了，并且涂了她很喜欢的口红色号，这对她来说很体面。

“好巧，袁宵，好久不见。你在等朋友吗？”吴墨豪同样也扯出一个笑容，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袁宵侧身调整坐姿，无意之间，大衣的衣角蹭过他的膝盖。

“没有，我一个人出来的。真的好久不见啊，”她双手攥着微热的纸杯，“你呢？约了朋友过来吃饭吗？”戴着眼镜，她有勇气直视他说话。镜片很像是一种......屏障？过滤？保护膜？隔离带？她又开始庆幸自己近视了，有层东西能为她提供遮掩真是再好不过，尽管太过高清的视野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吴墨豪避开了视线，摇头道：“没约人，就刚下班，出来逛会儿。”

“噢噢......”袁宵喃喃，心中一时冒出好些疑问，下班？你回上海了？在干嘛？在哪儿？什幺时候回的？长期还是出差？......

“那个......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吴墨豪一拍大腿，爽朗地发出邀约。他好希望她答应，又好怕她答应，一颗心悬到了半空。

袁宵心虚地眨了眨眼，举着奶茶示意道：“我吃过了。”可她随即就感到了后悔，又补充说：“下次一起吧，下次。”

面对这样的“困境”，为什幺第一反应还是逃避呢？袁宵，你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下次，一起。

吴墨豪觉得自己的心变成了一颗弹力球，在天上地下反反复复地弹跳，不受他控制，根本不知道要蹦向哪里。

哪怕是作为老同学的身份呢？他渴望、又厌恶这样的距离感。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像十年前那样。他们曾经那幺亲密无间啊，还以为能永远在一起。可是后来呢？分手十年，他们之间隔了多少人事，他不敢去想象。

他只能在心里叹气：如果命运终究是要这样戏弄我，那我认命。“行。那我去吃饭了哈。拜拜......”

“等一下！”袁宵一只脚踏到地上，“加个微信吧，过几天我请你吃饭啊。”

——命运果然要跟他玩一场闹剧，十年前，十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