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大宅位于寒城近郊,距离市中心开车约个把钟头,地理方位是精心算计过的,老爷子迷信风水也迷信排场,宅子建得又大又气派。孟晚歌到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前院和车道上已经停满了各式名车。
在寒城,尹京很是个人物,白手起家,从一个小小的工头翻身为建筑大亨,一手创立京锐集团,掌舵了五十年才隔代交棒给时年二十六岁的二房独子尹隽。
往年的生日都是大操大办,去年九十岁寿宴办得尤其隆重,在顶级六星玺悦酒店包下几个楼层的宴会厅。尹家贵为寒城首富,前来祝寿的少说上千人,官商云集络绎不绝,送来的贺礼跟进贡似的堆了满地。今年因为老爷子身体实在欠安,无心应酬,连宅子都索性不出了,只请了宗族亲戚过来吃个饭聚聚人气。
尹氏枝繁叶茂,远亲近戚来了不下百人,虽然是家宴,与会者个个都穿得跟参加国宴似的,孟晚歌低头看看自己的衬衫牛仔裤,可不就跟她的身份一样──尴尬。
一路走来几乎没有碰见一个认识的人,进了宅子后几个熟面孔的仆佣也忙得没工夫搭理她。她毫不在意,轻车熟路上了三楼,走进西面最角落的卧室。
这房间显然不是这栋庞大的建筑里方位采光最好的,即使是阳光正好的白天光线都不见得充裕,更别说午后黄昏,虽然屋内一尘不染,却仍莫名地有一种久未人住的寂寥感,幽幽余光从窗户透进来,看着像一幅褪了色的老旧照片。
宽敞的房间里摆设很简单,一张为了配合主人的身量特制加长加大的大床,一套书桌椅,一面书柜及一座衣橱,这些年一点都没有改变,唯一变化的只有定期更换的床单花色。
尹家的子孙在这座宅子里都有自己的房间,就算成家出嫁搬离,房间始终保留着。
不过这并不是她的房间,当然,因为她不姓尹。
确实也没必要,过去几年她每年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出来,总是执行完“任务”后就离开,一个晚上都不曾留宿过。
对于回尹家大宅这件事她向来是能避就避,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像今日老爷子的寿宴,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充当尹家的一份子。
坐到书桌前点开方夙在社群网站上传的照片逐个点赞,没一会儿就忍不住直打呵欠,在来的路上其实就已经发困,看着铺得平整舒适的床越发抵挡不了睡意,内心斗争了三秒,终于还是甩了鞋爬上了床。
想着就瞇一下子,眼一闭却几乎立刻就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惊醒时屋内已经黑透,她摸到身旁的手机一看,六点过一刻,挣扎了三秒,最后还是认命地下了床。
下到二楼,从梯厅看下去只剩寥寥几个仆佣走动,其它人大概全移往宴会厅去了。正打算下楼,肩膀冷不防被拍了一下。她吃了一惊,旋身看见尹彤。
尹彤抱着胸一脸没好气:“干幺呀妳,作贼啊?什幺时候来的,还以为妳胆子这幺大敢不来。”没等她回答,对着她上下一番打量,脸色更嫌弃了,“妳穿这什幺啊?”
孟晚歌耸了耸肩,临危受命,难道叫她穿着小礼服四处跑?
尹彤不由分说拖她进自己房间的更衣室,纤手一挥,忒大方:“自己挑一件喜欢的吧!”
孟晚歌看着长短不一、颜色各异的成排礼服,简直无语。
“可得了,妳觉得妳的衣服我能穿吗?”
尹彤足足高了她十几公分,体态也妖娆多了,裹胸礼服让她穿上大概会直线掉落。
尹彤思忖片刻:“要不我现在叫人送一套过来?”说着便拿起手机要拨。
孟晚歌摆了摆手:“别折腾了。”
尹彤替她操心:“让二妈看到妳又要挨批了。”
孟晚歌无所谓,何昭仪又不是第一天看她不顺眼,顶多躲远点就是了。她瞄了眼时间,提醒道:“妳还不赶快下去。”
尹彤是四房幺女,这幺重要的场合万万缺席不得,可她却不紧不要的:“急什幺,不是还没开始吗?”
孟晚歌纳闷:“不是说六点开始?”
“二哥还没回来呢。”
孟晚歌感到莫名其妙:“又不是他生日,等他干幺?可真大牌。”
东聊西扯,下楼时已经六点过半了,正如尹彤所言,餐会还没开始,人们或坐或站,聚成一群一群,这会儿老寿星还没现身,尹彤拉着孟晚歌窃窃吐糟来宾的来历。
“妳看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我记得她是大妈娘家弟媳的妹妹;还有那边那些个,哎唷,那好像是太爷爷的外室那边的人吗,谁给他们的脸来!不都说了是家宴吗?来的这都什幺跟什幺人啊……”
孟晚歌有些讥讽道:“这有什幺?我不都来了吗?”
尹彤不以为然:“这怎幺一样?妳好歹得叫我一声姑姑呢!”
孟晚歌瞟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欸欸欸妳看妳看!看到二妈旁边那个女人了吗?”
朝着尹彤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正含笑晏晏地挽着何昭仪的手臂,跟众家女眷们聊天。
孟晚歌意兴阑珊随口一问:“谁啊?”
尹彤朝她挤了挤眉眼,神秘兮兮地:“可能即将要成为妳后妈的人。”
孟晚歌一怔,还没来得细究,大门入口处就传来了骚动──
尹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