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趁着婢子掀帘回头偷瞟,看到小娘子妙眉微蹙,身子前倾,露出一痕雪脯,不由得眼畔一热,急忙回过头来。
好一阵子,阿芙以扇遮面,袅袅婷婷站在了他身边。
只觉一股温热的香气钻入肺腑,他心神一荡。
这边习俗是男拜女不拜,因此阿芙从扇边看着那高大的身躯慢慢躬下,可以看到他幞布下的黑发。
正出神着,旁边一位少年猛地冒出来,将裴叔峪朝阿芙推了个踉跄。
阿芙给惊掉了扇子,摇晃几下马上就要仰倒,多亏叔峪立起来后一把将她揽到怀里。
众人一片起哄,连裴老大人也捋着胡子笑开了花。
叔峪一边呵斥刚刚那位,“你干什幺”,一边自己面上也撑不住笑了。
阿芙闷在叔峪怀里,听到一声嫂嫂,禁不住就应了。
那恰是裴家老三季珩在唤:“让二哥二嫂香一个呀!是不是,嫂嫂?”
众人听了阿芙这一声,更是笑倒。
元娘在后面暗自着急,怕自家小娘子应付不来这“弄新妇”的场景。
她倒也没白担心,阿芙听清季珩这句后,小脸红得透出水来,不由就攥紧了夫君的衣袍。
叔峪给她这一番无意识的小动作闹得,糙汉子的柔情难以抑制,真想跳过这些繁文缛节,开门见山直捣黄龙。
偏有阿姐裴娆的长子顾孝则跳出来凑热闹,嚷着要看看舅母,说是看了舅母才能娶着舅母一样好看的娘子。
他舍不得把阿芙从怀里扒出来,便只搂着她朝孝则笑,众人又是一番笑闹。
他的好兄弟王凝之跳出来:“诸位静一静!见此情景,我不禁想到一诗。”
凝之一卖关子,弟弟处之立刻跳出来捧臭脚:“二哥,是何好诗,快来说上一说?”
凝之偏不张口,要问众人想不想听。众人自然是谀声如潮,只求一听。
叔峪一脸无奈地盯着凝之,自然知道这货肚子里没什幺好水。
阿芙在他怀中如幼鸟战战,分外惹人怜爱。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想到夫君比娘子大了十岁有余,也称得上老夫少妻,不禁想着那“一树梨花压海棠”,捧腹而笑。
阿芙岂能不懂,羞得“哼”了一声,把叔峪引得邪火直冒,一时脸色都变了,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看他那副痴样子,又是一番捧腹,其中尤以裴季珩笑得开怀,上蹿下跳活像只猴子。
裴老夫人拿手杖抽了季珩一棍,笑道:“好啦,咱们便去尝尝我裴府的烧尾宴如何?再等下去,只怕都粘了,可就辜负我老婆子的一片心喽!”
裴老太爷笑着起来,率先背着手出屋去,众人这才跟着离开。
裴叔峪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且歇着,我去去便来。”犹豫了一下,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怀中软玉交给元娘。
阿芙也是累了,由元娘伺候着沐浴后,在床沿坐了一会便倚着元娘的臂膀睡了过去。
元娘疼她,便没有喊她,令陪嫁的婢子樱樱在房门口守着,待二爷回来便通报。
谁知樱樱也睡沉在门口,以至于子时裴叔峪回来时,绕过熟睡的樱樱,房里是熟睡的阿芙和元娘。
他无奈,按按因饮酒而昏沉的头,唤醒元娘,从她怀里抱过阿芙,示意她关门出去。
元娘满腔惊慌,只得关照办,最后一眼看到裴二爷正小心翼翼将姑娘放进帐内,姑娘胳膊软绵绵的,想来还睡着。
一转头看到团成一团的樱樱,恨得轻踢了她一脚。
叔峪把阿芙放平在床上,她反而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好俊朗一张陌生面孔近在咫尺,她颇为害羞,下意识弯了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