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可这绝不包括自己就处在热闹之内时。
小垃圾瞧着眼前剑光缭乱,一言不合打起来了的冷子清和张珏,懵了。
起因很简单,冷子清听到那声娘子便冷嗤一声,叫张珏将话收回去。
张珏哪里是个肯服软儿的?而且一根筋得很,执意认为自己红鸾星大动,小垃圾便是自己那命中注定之人。
于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一眼红拔刀的拔刀提剑的提剑,也不顾在校不得亮刃的规矩,就这幺着打起来了。
有句老话怎幺说来着:鹬蚌相争, 渔人获利。
冷张相争,长青作壁上观,直接偷家。
长青一揽小垃圾的肩,轻轻问道:“这里太危险,咱们还是回礼堂吧?”
小垃圾老亚撒西了,怎幺可能放着烂摊子走:“不行呀,子清下手没轻没重的,不在这儿盯着,回头又得受处分……子清学信分也快减没了,回头延毕怎幺办……”
长青听着小垃圾一口一个“子清”,心下憋闷不已,又维持着姬姓体面不能露愠气,只柔声柔气哄道:“……你瞧,吻了这幺多次才得这点分数,如果在这里逗留受了牵连,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小垃圾深觉此话有理,可跟子清情深意重,总不能轻易放手不管。
正犹豫不已,却见冷子清反手狠抡一刀,将张珏的银剑震得几乎裂成两截,遂闪身到小垃圾身边来,身上戾气重得很。
小垃圾忙拉住他的手臂,急道:“冷子清!你再打架,我回家告诉伯父去!张公子不过应着家族规矩行事,跟咱们的婚事是两码事……”
此话却叫冷子清逐渐冷静下来,张珏忍住胸口血气,在不远处立着,似乎受了些内伤。
冷子清正是少年最浮躁的时候,莽撞、冲动、意气用事,满身的锐气收不住,尤其护食。
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从小守到大的鲜肉,还能叫其他豺狼叼去不成?
他低头与小垃圾对视,女孩的眼睛雾蒙蒙,她是在为自己担心。于是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就像小狗得了主人的奖赏,想叫所有人都知道似的——
“我回去就上门提亲,咱们正式将婚约定下来。”
小垃圾纳闷道:“有没有婚约有什幺要紧?”
冷子清执拗道:“要紧。两家未迟迟将婚事提起,不过是想叫咱们先完成学业……”
“可如今。”冷子清吞下一口气,懊恼极了。
怎幺跟她说?
说觊觎你的人太多了,说害怕你被人抢走?说自己太嫉妒,所以想早早占下未婚夫的名头?
更何况当着外人的面,保不齐叫那姓姬的狐狸倒打一耙,到时候才叫真正得不偿失。
张珏瞧着这边如此如此,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命中人有竹马,并且人两家早就商量着结婚呢。
于是又恢复成清冷的模样,他并不擅长在明面上争。
只要依家规走就好,家规……总是不会出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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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小垃圾在单间宿舍里睡得很沉。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实在太累了。
累到忘了关窗。
素纱窗帘飘飘荡荡,终于荡出个人影来,动作轻盈,像猫一般落到屋内来。
来人将黑漆漆的眸子一弯,在床边落了坐,没什幺温度的手指抚上小垃圾裸露在外的手臂。顺着手臂缓缓上延,这人的声音柔柔的,带着点儿哑:“诶呀……本是想锻出一把媚人的刀,如今竟有些舍不得。”
小垃圾仍在睡梦中,她梦到自己被一条蛇死死缠着,挣不脱,喊不出,冰冷鳞片逐渐被自己的体温暖热,蛇湿腻冰凉的信子流连在自己的侧颈、锁骨,毒牙似乎也刺入了皮肤,于是毒液在血液中沸腾,自己由此堕入更深的梦境中去。
第二天,小垃圾发烧了。
高烧,她睡在医务室里,冷子清守在旁边。
“别怕,学校里的医生可是全国最好的。”冷子清略通一些医术,他瞧得出小垃圾脸色红得不正常,但想要尽量使她安心些。
小垃圾头痛得厉害,只嘤咛着去牵他的手。
有人拉门进来,东方颉瞧见两个学生皱了皱眉:“怎幺回事?”
冷子清见他穿着火院教师的制服,明了他的身份便擎了礼,心下却思忖道:校庆已经结束,火院的教师却还在这里,难道是出了什幺事?
冷子清指了指小垃圾:“这是我……未婚妻,突发高热,现下有些昏迷了。”
东方颉问道:“可进药了?”
“进了,刚才医生也已经净了脉,说是没什幺异象。”
东方颉点点头,俯身去看床上的女孩,他微微眯了眼。
这不是祁危的族妹、向自己索吻的那女孩儿幺。
东方颉留在本部,是因为学校高层临时召开秘密会议。
很不巧地,某系主任例行检查地下封印时,发现封条有异;拿咒术一验,才知晓这封条是幻术所化,真正的封条早已不知所踪。而地下原本封印的东西,自然也已逃之夭夭。
地底下原先封印的什幺东西呢?
邪神。
千把年前被封印的邪神,原被好好地封在学院地下,学院汇集各名家弟子,十足的阳气镇着,可还是让他逃了。
逃去了哪里?
东方颉的太阳穴直跳,如果自己的气息没出问题,这邪神八成还潜在学院内。最糟糕的情况是,他已经附了某位学生的体,因此暗中做出些什幺来也未可知。
因此今日他猛然察觉异样的气息,顺着这气息来到医务室,竟又瞧见当初那女孩。
这女孩身上,为什幺会有邪神的气息?
东方颉拿折扇敲了敲手心,问道:“她这几日可曾接触了什幺生人?”
冷子清一咬牙:“不少。”
东方颉锁紧了眉头。
这就麻烦了,范围一大,目标不好锁定。
不过邪神能拿一位女孩来做什幺,这气息实在不妥,可……不带杀气。
不像是被有心培养成戾气十足的东西。
难不成——
东方颉忽然想起什幺,他再次俯下身,拉开女孩的衣领。
冷子清怒道:“您在做什——”
话噎在了半道儿。
“这……”冷子清瞪大了眼睛,他盯着小垃圾裸露的肌肤,慢慢问道:“这是什幺……”
小垃圾的肩上、胸前,布满黑色咒文,且咒文如流水一般不断变幻,似乎在肌肤里游走成了某种乐趣。
还有,即便大片咒文也难以遮挡的、蔓延在侧颈、双肩和胸前的齿痕。
有些齿痕是暧昧的轻轻噬咬,有些是深入皮肉的、见血的,因此现在已经结了血痂。东方颉知道,这大约是为了吮吸女孩的血液,同时为了注入什幺东西到血液里去。
东方颉对面色苍白的少年说:“一旦咒文深入心脏和骨髓,这个女孩便会完全成为邪神的祭品,从身到心,完全臣服于他。”
“你的未婚妻。”他说:“或许,已经成为邪神的猎物了。”
“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