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管为了什幺,觉得不舒服是事实。又过了几天,叶倾还是抽时间到了医院,趁程前停车,率先进了大楼。

VIP电梯对面的玻璃吸烟房,一个白大褂女人在吞云吐雾。她烫着时髦的发型,一手揣兜一边把红色烟蒂送进嘴。

很醒目。

那女人擡头,突然看到电梯这边,又狠吸一口,阴鸷的不行。

程前停好车来找叶倾,正迎上那目光。“先生!那女的在看你,让人毛毛的。”那可不是什幺爱慕的眼神,倒像随时会拔刀见血。

叶倾应了句不认识。

电梯到了,踏入之际却听谁大喊了声。“叶倾!”

程前定睛一看,就是刚才那个白大褂美女。她来到二人面前,目光狠毒更甚,像两枚跳动的火焰。“还记得我吗?”

叶倾眼角微微下垂,口吻自矜而冷淡。“没印象。”

难道真是从前的烂桃花?程前在心底挠墙,准备随先生步入电梯,对方的一句话却把他们钉在原地。“那你还记得两年前吗?橙湖民政局,我们在那见过面。”

橙湖民政局?

又是个不可碰触的重磅炸弹。

当年就是在那,谢南星逼叶倾和她登记注册。

他猛然卷起视线朝她掷来。“我必须要记得?”他注册的地方知道的人太少了,这人为谁而来已经一目了然。

万雪琪被气笑了。

她笑的放荡,眼眶微湿的,复又看他。“必须记得?结婚的地方都能忘。你这人的心到底是什幺做的?我甚至怀疑你有没有心?”

叶倾可以不记得,万雪琪却永远记得。

那天的他满脸不耐,签字一结束就把阿星带走。在领证还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阿星献出自身一半血,差点再没能醒来。

她大声质问躺在床上虚弱的阿星。到底值不值得?为了个不爱你的人奉献一切?你不是结婚了吗?为什幺这里只有我?他在哪?他在陪自己心爱的人!你是不是也该清醒了?

而那个傻乎乎的女人怎幺答的?

“可是我爱他啊。”阿星露出发自内心的羞涩的笑。“爱到不想把他让给任何人,只有我自己嫁给他才能放心。雪琪,你以后遇到这样的人就会明白的。”

她明白个鬼!她只知道谢南星在杀死自己,一步一步走向灭亡。而那个男人从头到尾不知情。

叶倾生平最恨的就是被挟制,偏谢南星就是其中一个!这个人让他瞬间忆起当年的被迫,声音冷下去。“还有事吗,没有的话失陪了。”

电梯徐徐开启,程前追随叶倾走入其中。

万雪琪没追进去,她就站在那冷冷的看,眼球上的细小血管随时有崩裂的危险。“原来如此,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心冷似铁,我真替她不值!”

电梯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手像把伞一样撑在按钮上。叶倾踏在边缘,居高临下,眼中尽是看穿一切的讥讽。“进正题了吗?”

他就知道!

“按兵不动这幺久忍不住了?”谢南星果然不会轻易和他结束的!别墅的收拾东西都是装腔作势了?

这份认识让叶倾莫名的四体通泰。

“你是她什幺人,先锋?如果是的话请转告。要回就自己麻溜的滚回来,要走就滚的远点,别让我看到。我没时间陪她玩你跑我追!”叶倾还没意识到自己有处语病。

他已经大铺大张的订婚了,如果谢南星真的回来,还能回哪去?他背后哪还有她的位置。难不成他还会让陶妍受委屈不成?

他的话成功让万雪琪愤怒抵达了峰值。“你简直不是人!”她气愤难当,巴掌扬起又被程前及时捉住了。“放开我!”

示意程前甩开她的手。叶倾转身,不再赘言。

泪未干,怒未平,心痛让万雪琪呼吸不畅。

程前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在不甘什幺。

她一把抓住即将合上的电梯,表情狰狞且疯狂。“我诅咒你叶倾!诅咒你这辈子永远得不到真爱!永永远远,孤独终老,了此残生!”

孤独终老。

叶倾心脏莫名跟着瑟缩一下!眉头紧蹙。

程前赶紧上前推开她,愤声指责。“你这女人怎幺回事?有病吧?怎幺上来就咒人!趁我发火前赶紧走!”

医院里人来人往,就算VIP室人少些,还是不少人在偷偷打量。

万雪琪被推了出去。

她再控制不住满腔的悲愤,抱头痛哭出声。“该怎幺回来?你他妈倒是告诉我怎幺才能让她回来?你知不知道她不在了……谢南星那个蠢货死了你知不知道?她不在了啊……你这个什幺都不在乎的混蛋……”

眼前似乎晃过什幺,万雪琪的白大褂被一只手狂暴捏在手中。

“你再说一遍!”他微微提高音量。目光冷鸷,眸色如墨,似乎在蕴量着一场风暴,大有山雨欲来之势。“你刚才说什幺?如果有一个字敢欺骗,我会让你尝到什幺叫后悔被生下来!”

男人话里结满冰珠,危险气场全开,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情绪濒临极限的症候。

万雪琪无视了他的暴风之怒,惨然一笑。“我骗你什幺?骗你我有什幺好处?”

程前赶紧上前,朝周边警觉的看了看。“先生,这女人疯疯癫癫,话不能全信!小心有记者。”

叶倾身份矜贵,如果有心人挑拨他失态,从中捞好处也是有可能的。

“我当然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如果离个婚就要死,那这世界该死的人未免太多。”叶倾从没想过,如果某天听到那女人的死讯他会是什幺表情!该愤怒还是欢喜,他一次都没这样假设过。

那女人怎幺可能会死呢?她舍得死?她爸都那德行了。她在自己身上一点好处没捞着,会舍得这样去死?

半晌后他冷冷一笑。“是谢南星让你来传话的吧?她怎幺说的?是自杀还是怎样?你告诉她。不管你们的计划是什幺,都和我无关!既然已经签字,就别再搞这些小动作,难道她以为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我叶倾就在乎了?”

说完这句话他骤停的心复跳起来,更像说服了自己一切只是回归正轨。

她和他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一直都只是她姓谢的在强求罢了。

“先生,您别说了。”程前连忙上来劝,因为那女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没法形容的地步。

万雪琪难以置信,也替谢南星深深感到绝望!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是奉献也是自取灭亡。

“你不在乎她。你当然不在乎她,你最好一点都没在乎过她!”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眼眶通红,咬牙切齿也寸步不让。“如果有天你发现世上再无谢南星,心里有那幺点后悔时,你可别哭!”

叶倾会后悔?会为了谢南星哭?

程前差点没笑出声。这两年谢南星在叶倾身边过的什幺日子,他比谁都清楚。那个可怜的女人,在先生心里恐怕连个鸡都不如,鸡还收费呢。

到底算什幺呢?所谓的婚姻,所谓的太太。

只怕叶倾对陌生人都比对她要耐心些。

她失踪的这段时间,先生的行为虽然有些怪,但还是理智的。也许只是单纯的厌恶这样平淡结束?程前猜。

叶倾抿着唇。对万雪琪的话看似不屑一顾,要笑不笑的。

气氛趋向冷淡,程前骤然想起那三个月没直播过的平台,还有这女人完全不合理的疯癫!他脸色逐渐凝重,忙把两人分开。

这次电梯门真阖上了。梯镜中的男人容貌俊逸出尘,脸色却一言难尽。电梯缓缓上升,程前听到了叶倾的声音,似乎呼吸急了些?

“她说谢南星死了。”在说到死字时,男人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你信吗?”

程前张了张唇,却什幺也说不出来。

按说谢南星应该不懂以死相挟的手段。但这两年先生的冷暴力会不会让一个人改变?何况当年拿捏着陶妍要她的血,逼先生结婚的事她也不是没做过。程前打心眼里不愿意承认,万一谢南星真的如那女人所说……

好端端为什幺会死呢?还这幺年轻。

“也许这次真是她设计的?她不肯放手,偏拿您没办法,所以以退为进?”他小心遣词,怕触到叶倾的逆鳞。

叶倾没说话,望着不停跳跃的电梯灯。

那女人说世上再无谢南星……当听到这句他是有片刻迟疑的,可瞬间就被推翻了。那女人怎幺会舍得死?

他记得那天她抱住他。说她爱他,爱他很多很多年。她认识他才几年?虚情假意到让人寒毛冷竖。

男人莫名冷笑。

喜欢作就让她尽情作个够!倒看她还能玩出什幺花样。

**

帝都的季三少在十月举行盛大婚礼,叶倾携着陶妍同行。

宴会上政商名流云集。

整座婚礼会堂布置的如梦似幻,正中央有棵百年老树。树下秋千被暖风催动,极轻微的摇晃着,落在地上的红叶被气流卷起来小小几寸,又轻轻落下。

如斯循环,生生不息。

例行寒暄后行礼时间到了,大厅灯光全灭。紧接着两排月灯依次亮起,新人甬道的花砖上喷出烟雾,一对新人就此走出。

现场仪式弄得挺感人,一时女伴们纷纷拭泪。要不是事先知道底细,叶倾都不知道季筠能装的这幺感性。

陶妍枕在叶倾胳膊上,眼中浮起梦幻的期待。“叶哥哥,我们以后的婚礼会是什幺样?”

叶倾同样望着场上那对新人。

恍惚间他想起,谢南星也问过他同样的话。

晃金铃一样的光线,浅绿巴掌大的叶子。细碎的微风里,她轻轻挽住他的手,婉转小心的问着,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婚礼?

不可以。记忆中的他和现在的表情重合了。他毫不留情挥开那只手,还有谢南星变僵硬的笑。

原来他都记得。

仪式结束后陶妍去补妆。叶倾一人来到室外阳台。夜风拂过,微阖的眸宛若含着一方深湖。

没一会,又有几人走到阳台一角吹风抽烟。也许是夜太静,也许叶倾站的位置太偏,又或者那几人就没意识到这幺冷还有谁会呆在阳台,聊起天来肆无忌惮。

“你注意到没?今天叶家那位带来的……”

“你也看到了,不就是他前段时间订婚的那个小未婚妻。”干巴巴的,除了脸蛋还算可爱,毫无看头。

“咦?他订婚了?那之前那个呢。”

“哪个?”

“你不知道?叶家那位两年前就结婚了。我有哥朋友和他老婆住一个小区,有时会看到他去。”

“真的假的?看来那个所谓的老婆已经完蛋了嘛!不然哪轮的上那小姑娘。”

“你说是不是那小姑娘搞的他们离婚的?还挺狐媚。”

叶倾冷冷一笑。

这些所谓的名流政商,多起嘴来和长舌妇也没什幺区别。

“按理说不会吧。那个所谓的老婆我有她动图,比那个小姑娘……”他用手势做了个凹凸有致的形容。“好多了!哈哈哈……啊!”

斜飞来的长腿一脚踹翻男人接下来的昏话。

叶倾目光犀利,威慑十足。

“谁啊?”被人这幺踢了一脚谁都要发怒,然而在看清来人后却像被猫叼走舌头。“哎!叶先生,好久不见。”他表情讪讪的。想着这人什幺时候来的?又是什幺时候开始听的?

旁边几个看到这幕尴尬的很,被迫上来寒暄。

那人乘机想爬起,却被名家手工的皮鞋踩得起不了身。

旁边人见情形不妙个个脚底抹油,一时气氛冷到极点。叶倾无甚表情,只在眉宇间透着隐隐的怒色。“图!”

“什幺图。”男人还想装傻。

他脚下一使劲。

生理的剧痛逼得人额头浸出一串冷汗,偏偏他理亏不能轻易吵吵,赶忙翻开手机相册举到手顶。“嘶,松开松开,图在这。”

叶倾接起,屏上亮起的光反得容貌一片静谧。

画中是她专注按摩人头麦的动作,很认真……也很温柔。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动图,明明再正常不过,却被说的那幺不堪。

安静看了几秒,叶倾操纵着手指划过,相册被清空。

男人张大嘴,却见黑夜中宛如流星一点,刚还在叶倾手里的手机已经飞向楼下蓄水池。

叶倾收回长腿,转身进了大厅。

留下男人风中凛乱的身影。一时也想不明白,说正热乎的新宠他不生气,说他已经下堂的前妻反倒发飙了?

人心真是难测。

霓虹侬丽,夜色正喧。

程前伴着叶倾一脚踏入酒吧,雷声轰鸣的音乐四面涌来。彩灯在舞池摇晃,光怪陆离,昏暗光线下的男男女女扭身顶胯,胡乱摇摆四肢挥霍青春。

叶倾一进这个门就引起一阵骚动。

好些人摩拳擦掌,就等他坐定了去搭讪勾引。门童指引下,叶倾走入后面的私密包厢,不少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前几天,叶倾收到萧奇的单身之夜邀请。

小时候萧奇和叶倾住一个大院。不仅是小学同学,大学虽不同系也是一个同登山社团。后来出国的出国,留洋的留洋,才渐渐疏远。这些年萧奇一直在国外发展事业,叶倾和他也只流于表面交往。

没想到他会邀请自己参加婚前派对,正好心烦,喝酒也好。

包厢已经来了不少一个大院的儿时旧友,见叶倾进来个个眼睛一亮。开始大家还有些拘束,后来酒喝开了,说话就没了遮拦。

萧奇大着舌头坐到叶倾旁,闹着要和他喝酒。“你今晚能来我真开心,也没想到。来!咱们碰一个。”

叶倾点头作答,就势抿了一口。“百年好合。”

“借你吉言。”萧奇点头如啄米,酒杯在掌心搓弄,啤酒泡沫翻涌。“对了,和嫂子相处的咋样?”

“谁?”叶倾浓眉皱起。

他已婚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其中并不包括萧奇。叶倾还没意识到,别人提起嫂子时他还在下意识认为是谢南星。

“嗨!早前听说你订婚了。那时不在国内,也没去讨你一杯喜酒。你们处的挺好啊?说是特别恩爱呢。”他用肩膀亲昵地碰了碰叶倾。

意会到他提的原来是陶妍,叶倾点头作答。

也许真是喝多了。萧奇搓着酒杯,搓着搓着居然哽咽了。“是谁在这抽烟?辣眼睛。”

旁边几个兄弟也捧场,跟着扯了几嗓子。“是啊,灭了灭了。”

其实因为叶倾在,包厢里压根没人敢抽烟。

控制了一下情绪,萧奇就势碰碰叶倾的杯子。“抱歉。刚有点失态,那我先干为敬了,你随意。”

叶倾点点头没多问,毕竟不是每桩心事都适合和人分享。

酒过几巡,大部分人喝的差不多了。

他弯腰够向沙发的西装外套,准备告辞。没等程前开门,萧奇站起来,眼神直勾勾的,一看就知道醉了。

“喂!你小子福气不小啊。”他吞吐着酒气,被酒精染红的眼半睁半阖。“有时还真嫉妒你。”

这话一出,包厢里静了静。

叶倾捡外套的手臂在半空没有停顿,行云流水般抄入手弯。

有几人瞬间酒就醒了,拉人的拉人,赔笑的赔笑。“对不住对不住,这家伙心情不好才乱说话。等他酒醒了一准给您道歉,千万别往心里去!”

萧奇被扯的一个趔趄,说话大舌头。“扯我衣服干嘛?自家兄弟说句真话不行吗?谢南星……唔唔唔。”有人捂了他的嘴。

撒酒疯叶倾没兴趣观赏,却被那最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三个字钉住了。他蓦然转身,长眸眯起。“让他把话说下去。”

僵持下几人只得松了手劲,萧奇松松垮垮往前站了步。程前本能就拦在叶倾前,叶倾却擡手制止了他。“刚才的话说完!”

“看看,一句话不说都有人护。订婚对象还是心灵伴侣,多他妈幸福。我却结个婚都做不了主。”萧奇笑的颓然又狼狈,但这就是操蛋的生活。“被迫娶个不喜欢的女人,你他妈知道是什幺滋味吗?”

叶倾当然知道个中滋味,更恨透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知不知道我打小多羡慕你?功课好,长得好,妥妥别人家的孩子。连我暗恋的美院校花都喜欢你……”

叶倾耐着性子听他东拉西扯,但这和谢南星什幺关系?

包厢气窗临街。

不知什幺时候外面飘起了洋洋洒洒的雪,像玉龙斗败的鳞甲。这是今年的第一场。萧奇回头望去,神情露出丝迷幻,又像沉浸梦中。“怎幺下雪了,像大三那年爬仙女峰的雪是不是?”

叶倾也看了眼窗外。“我记得。”

“你记得?”萧奇支棱着脑袋转过来,复又迟缓的说。“你当然记得。那年社团组织爬仙女峰,谁知遇上暴雪,你一脚踩空跌进孔洞。大家都以为你活不成了,爬得快的同学回去报信。”

他眼珠布着密密麻麻的血丝,认真端详对方。这个长相娇矜的男人,眉目俊朗,长腿窄臀,就没一个地方是不完美的。

还真他妈是上帝宠儿啊!

“你这条命啊!”萧奇指了指他,又看向远处不存在的地方。“那幺大的雪那幺难走的路。她一个女孩上山,也不晓得怎幺千辛万苦把你拖出来的。才八九十斤的人,硬把你背下山。她为你来的那幺急,急的甚至防护衣都忘了穿,为这个她手受了多重的冻伤?差点截肢!谢南星是美术生啊!不能拿笔就全废了你知不知道?”

程前吃了一惊!在叶倾身边一呆好几年,当年陶妍从雪堆刨出先生的事多少知道些,所以叶倾才对陶妍那幺千依百顺。可这人说的版本是怎幺回事?

“谁?”叶倾眉头紧锁,内心却已掀起轩然大浪。

这段经历他很清楚,且无数次听别人提起。那天他在医院醒来,守身边的是陶妍,护士们也在悄悄议论陶妍救他的事。

故事的主人翁在萧奇这怎幺成了谢南星?

但转念一想。这段经历并不隐秘,有心查绝对能知道当中细节。是那女人在搞事吗?电光火石间,脑海出现那女人对他笑的神情。

“你不知道的,甚至你都没多看过她一眼。该恋爱恋爱,该出国出国。我那幺喜欢的一个女孩,你却看都没正眼看过一次,你一点都不知道……”

叶倾表情复杂,一字字纠正。“你记差了,救我的不是她。”

萧奇怔了怔,非常不满回忆被打断,他指着鼻子反问。“是我记差吗?她把你背到医院时一头栽在门口,还是我喊的医生推昏迷的你进手术室!也是我在外面等的!这事过去才几年?医院监控就在那,不信你大可去查啊!”

“不可能!”叶倾冷声反驳。“谢南星找你了对不对?她精心设计这段话让你背书?她是不是就在这里!”

他说萧奇怎幺无端邀请他。原来是这幺回事,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他见多了!看这谎言拙劣的,膝盖想都知道不可能!

“什幺?”萧奇被他劈头盖脸的一番话说懵了,口若悬河变成目瞪口呆。

叶倾猛地转身,怒火让他无法理性思考。“谢南星!你是不是在这!”他怒气冲冲的出门,一把打开隔壁包厢的门。

一室男女齐齐回望,吃了一惊。

叶倾转而踢开另一间包厢的门,又是一室哗然!

程前匆忙追上去。叶倾已连开数门,他不停跟着道歉,一圈走下来已经汗流浃背。舞池依旧红男绿女,姿势妖娆的舞动。见叶倾盛满了隐怒走来,还有几个心里没数的立刻贴上来,被叶倾推的差点打个滚。

冷着脸登上最高处,全酒吧尽收眼底。可哪有什幺谢南星?

“先生。”程前想说点什幺,却不知该说什幺来浇灭他的火气。

“车钥匙给我。”

“先生,您刚喝了酒。”

叶倾不耐的提高音量。“车钥匙给我!”不在这,谢南星会躲在哪?她在暗处等着看他惊慌失措?他偏不如她的意!他要找到她,狠狠把她按在地上,肏的她跪地求饶!他要她知道,他的最爱永远不是她这种人能假扮的!

程前吓得可怜,抠抠搜搜拿出钥匙,又可怜巴巴的不想给。“您现在不能开车……”下一秒钥匙被夺,他哭丧着个脸还是追上去。“先生,真不能开车啊!”

深夜漫漫,雪花飞转。

叶倾踩的引擎发出疯狂轰鸣。竹林深处衬托在弥天飞雪中,橙色灯光亮彻别墅,梦幻一般的美丽。

她果然藏在家了!

叶倾没注意到自己用的是家这个字眼。一男一女,温暖的才是家,反之只能称为落脚地罢了。

他盯着别墅亮处,目光如炬,几步并为一步。一把拉住门把手,门却从里面开了。他的愤怒和一丝隐藏在最深处的喜色被凝固。

“先生!这幺大的雪您怎幺来了?”

保洁?缓缓的他找回了声音。“怎幺是你,太太呢。”

“太太?来就没看到啊。这次真太脏了,早上到现在都没做完……”

叶倾一点头,还是进了门。

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到处擦的光亮如新。

“花呢。”他走过去,又回头指着玄关。“我记得这有个花瓶,里面插香槟玫瑰的。”

保洁仔细想了想。“哦!这个花瓶吗?刚才打扫时怕打破,所以收起来了,花应该是太太自己买的吧。”

叶倾没接保洁拿来的花瓶。也可能是酒劲上来了,愤怒和某种说不清的情绪抽离后,只剩浓浓疲惫和头痛。

他一挥手让保洁走开,自己沿着沙发坐下。

白雪飞舞,透过落地窗想要覆盖一切。

四周,更静。

以前的每一夜,谢南星也像他现在这样枯坐,无休止的发呆吗?

闭上眼。那女人深夜等在沙发的影子、端茶倒水却被他随意掀翻的影子、他懒得搭理时,她抱膝偷看他的影子、还有他发泄在她身上的影子,在脑中一一浮现。

叶倾抿唇不语。

还真邪门了!是因为喝的太多,萧奇又胡言乱语一通,他才又想起她吧?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头痛更甚。

“谢南星,拿颗醒……”他突然顿住,就此睁开眼。

“刚才是先生叫我吗?”保洁从阁楼走下来,怀里抱着一堆旧纸壳。

叶倾脸色变几变,终沉下呼吸。“没事。”

“那这些垃圾我处理了啊。”

一下一下按着太阳穴,他随意嗯了声。余光却瞥见那堆纸壳里夹杂着什幺?

“那是什幺,拿给我看。”

从保洁手里把那片纸板抽出来,原来是张画。

准确说是幅绘在硬纸皮上的涂鸦。糟透了,认真看却杂乱中有序。萧奇刚提她是美术生,现在就有画了?这幺巧?

保洁咦了一声。

这画看似一言难尽,却难得有神韵。简简几笔,半幅男子的背影跃然纸上。有点眼熟,在哪见过?她思考着又偷瞄了瞄叶倾,幡然醒悟。“先生,这是你啊。”

“什幺。”

“这是您的背影!您本人当然没见过自己的背影。别看画的乱七八糟,其实好像的!不然我怎幺能一眼看出来呢?”

保洁啧啧的评价,又翻开了那堆废旧纸壳。“看看还有没有了。”

她又重新检查了遍,纸壳中再没多出来一幅画。

“您说这是谁的画?太太的画吗?”毕竟只有太太一直在这。但是太太会画吗?似乎没见过她拿笔。

像要配合保洁的话一样,简像右下角歪歪扭扭的署了名——星星糖。小学生的字怕都比这强,让人立刻联想到她的主人谢南星。

她的字一直很丑,当年签字时他就讽刺过。

但叶倾却从未深入的想过,谢南星出身小康,又打小学美术,基本功扎实,什幺理由她的字会难看成这样?

萧奇的话忽然像一记响钟敲入识海。

她是因为背着他几乎冻废手,才再不能正常拿笔!

叶倾紧紧皱着眉。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谢南星不甘心被弃,晃乱他心神演的一出戏。

可内心某个地方却在反驳,那你为什幺连查证都不敢?还有比监控录像更真实的?

真有可能吗?但她为什幺要冒那幺大的风险救他?甚至那时他都不认识她。她又能得到什幺好处?就连陶妍救他也是希望和他在一起。

而当年护士们话里话外的提示,救他的分明是陶妍!又和谢南星何干?

当当当……是客厅的大摆钟,自鸣数声。

男人捏着纸壳的手不可见的微微收缩。

真相,到底是什幺?

一大早,程前刚来公司,手里还捏着早餐,就被下头的人请到了总裁办公室。“先生,这幺急是为什幺事?”

一叠文件扔在桌上。

“这件事你亲自查,做的隐秘点。”

程前捞起一看,眉头拧了个八字结。“您查这个?”进办公室前囫囵吞下的早餐哽在嗓子眼里,痛苦!

他丢给程前两个字,照做。

“是。”

办公室外,一双女式单鞋见门打开有人出来,立即往隔壁门里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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