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越来越大,苏琬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她怀孕不易,即使现在怀上了也时常感到不适。但内心的幸福完全可以把这不适盖过去。
别墅里整天都放着轻缓的古典乐,她不让任何人在这种环境中来跟她提官司的事。
她拒绝了所有的焦虑和不安,不想让这种情绪影响到妙妙。
三个男人要聊公事就得溜到阳台上去。
吃过晚饭,她就斜倚在沙发上,抱着宝宝看电视。
宝宝总是对她的孕肚很感兴趣,来来回回绕着走。过去这几个月,她自己织了许多婴儿的物件,从帽子、手套、袜子到孩童的针织小挎包,琳琅满目。
她不时拿起欣赏一番,笑得极甜蜜。
韩秋肃在她身边坐下,帮她整理各式各样的毛线。
苏琬懒懒地斜倚着,把浅粉色的针织帽放到宝宝头上,宝宝不高兴地用爪子扒拉。
她轻笑着取下,“宝宝不喜欢这些,不然我想给它织衣服。”
韩秋肃轻笑,“不用了,它碰到布料都要撕。”
“你摸摸,妙妙很好动诶。”她轻抚自己的腹部。
他笑笑,用手感受她肚子里那个女婴的胎动。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爱一个人到这个地步。他真情实意把她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
“我觉得她能听到声音,所以家里都要放音乐,”她悠然地晃着脚,微微仰头,看到凌顾宸和罗安在角落里谈话。
她已经不管他们密谋个什幺劲,因为她狠起来的时候,这些男人都得让步。
就像现在,她把后半生的自由搭进去,他们也不敢多说。
“顾宸,我要吃葡萄。”
他点点头,就给她洗葡萄去了。
他捧着葡萄出来,就看见沙发上躺着的简直是女王。
韩秋肃轻声细语地哄着她,她左手边躺了只丑恶的猫,对除了韩秋肃以外的每个人都龇牙。
罗安已经好多天都不能靠近她一米以内了。他们要说话时,苏琬得死死把猫扣在怀里,罗安才会不挨咬。
凌顾宸迎着宝宝的不屑目光,给她喂了颗葡萄。
她拍拍他的手,“你要跟妙妙说说话。”
“好。”
“你们都要,每天跟她说话。”她碰碰韩秋肃,“你是她的韩叔叔。她熟悉了你的声音,以后就会很亲的。”
他们又开心地聊起天来。
凌顾宸抿着嘴巴,候在一旁,一脸醋劲。
隔了半天,苏琬才说,“你坐嘛。”
他朝宝宝努努嘴,宝宝对着他瞪眼睛,一副“你敢坐我就给你一爪子”的轻蔑神情。
苏琬乐不可支,赶紧把宝宝抱进怀里,“宝宝一定是个好哥哥。”
“你是怎幺看出来的?”他终于得以坐下。
“它会陪着妙妙的,我问过了,它答应了。”
宝宝轻轻“喵”了一声。
他说不过她,只得一个劲喂她葡萄。她就把沙发上的针织物都拿给他看,每一件都精致可爱。
她靠在凌顾宸怀里,又与韩秋肃聊得很开心。
这样的局面自然是一团乱麻,但她不想管了。她没有几天的幸福日子可以数,干脆只让自己开心。
夜晚睡觉前是难得的独处时光。
她买了几本童话故事,轻声细语地读着,希望妙妙可以听到。她知道自己没法这样给她讲故事。
凌顾宸就撑着脑袋,微笑着看她。
有时候他想跟她咬耳朵,她就捏他的嘴巴,不许他当着女儿的面说私房话。
这几个月的时光是如此轻快又惬意。她在这里度过盛夏,迎来美好的秋天。
给妙妙织好的衣物堆满了两只箱子。休息的时候,韩秋肃就陪她打游戏,宝宝总把屏幕上跳动的小人看作鸟,不断扑屏幕。
她经常笑得前仰后合。
她研究编织的时候,韩秋肃则研究单反。
她被囚禁的生活,反应在摄像机里却如此温馨。
凌顾宸回家时,也喜欢翻翻这些照片,他可以知道她是如何度过每一天。
她笑得这样可人,坐在泳池边吃西瓜的可爱模样,与宝宝躺在沙发上休憩时的乖巧模样,他都很喜欢。
他们连照片都要抢,经常有种“分赃不均”的矛盾。
她敲他们一人一个脑壳,勒令不许抢。照片都被好好存在一个首饰盒里,以后留给妙妙。
越接近预产期,别墅里的氛围就愈发紧张。
苏琬拒绝交流,不论他们想把她偷摸着送去瑞士,还是送去精神病院,她一概不管,她心里只有妙妙。
九月底,她的脸色莫名一天天苍白下去。她只觉得是自己身体不好,肚子大了以后,她的睡眠质量变差。
凌顾宸离去时也轻手轻脚的,不想打扰到她。
额头好似有虚汗,让她格外恍惚。她疲累地睁不开眼,耳边却一直传来宝宝的嘶叫。
她下意识地拍拍它的头,想哄哄它,却发现累得说不出话。
宝宝嘶叫地越来越大声,它一个劲扒她的被角,在她身边来回地转。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有点意识,周身依旧虚弱,但宝宝不间断地叫,看她醒了,它就用脑袋蹭她的脸,好似要把她擡起来。
她摸摸它,轻声问,“怎幺了?饿了吗?”
宝宝用爪子扒拉被子,她抓了抓被子,感到腹部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
她以为是妙妙动了,摸摸肚子,还是发现自己虚弱得无法思考。她迷迷糊糊掀开被子,宝宝跳到她腿边,扒拉她的裙角。
她动了动身子,看见一道血痕,血量不多,但她瞬间就吓醒了。
她脸上没了血色,五年前那刻骨铭心的恐惧好似又把她湮没。
她惊慌地喊,“顾宸!”
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大喊的力气。
宝宝像是从床上弹射出去,飞奔到关着的卧室门边,用指甲划门,嘶叫着,“喵!喵!”
她强撑着坐起来,猜到现在凌顾宸不在家,只得喊,“秋肃!秋肃!”
韩秋肃听到门边传来的指甲刮门板的声音,进来查看,看到她惊慌失措的神情。
他看到床单上的血迹,赶紧扶住她。他的左手稳稳地护着她,可右手一使劲就抽筋似的疼。他没法抱她,但强忍着疼痛去够电话。
她害怕地掉眼泪,“不要……我的妙妙……别再这样……”
“不会的,”他安慰,“你没有在流血了,没事的。”
她握住他的手,恳求地哭,“你要保住妙妙啊,求求你,这一次她一定要没事啊……”
“别哭,我答应你。”
心湖别墅离瞳山医院不远,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她在救护车上依旧紧紧握着韩秋肃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好在胎儿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她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产,不愿冒任何风险,谭昌便安排她住院。
她的身体本身就难孕,这次怀上,肉体上的苦一点没少,只是她心里觉得幸福。
出血是流产的征兆,胎儿快要足月,谭昌给她两个选择,一是现在就剖腹产,二是时刻观察胎儿的情况,只要稳定就等待。
但她为此要多受很多苦,这一个月她都要平躺在床上,以这样极端的方式养胎。
她想都不想便接受这个方案,她不在乎受苦,只要给女儿最安全的出生方式。
凌顾宸很快感到,去握她的手,“笛澜!”
“我没事了,”她情绪稳定了,对他笑笑,“别担心。”
他舒口气,“发生什幺事?”
“有点出血,但是妙妙没事。”
“我关心你,你有没有事?”
“保险起见,我就这样躺到妙妙出生。在医院里,监控胎心,有点不对劲就进手术室,没事的。”
凌顾宸脸色惨白,还是有点缓不过来,他试着平复心绪。
她安慰地摸他的脸,“你还有事就去忙吧,秋肃会陪我。”
“不重要,不重要。”他摆摆手,在她身旁坐下,坚定地握着她的手。
“我可能要睡一会儿,有点累,没法陪你说话。”
“嗯,你睡。”
韩秋肃也轻声道,“睡吧。”
她又闭上眼,昏沉沉地睡去。梦里她依旧有点不安,好像梦见空虚又缥缈的宇宙。
谭昌先前就告诉过她,她其实不适合怀孕,能留住孩子已是幸运。她总是不甘,总觉得对不起那个夭折的儿子,非要豁出性命去再拼一次。
这一个月,说长也不长,可每一天都是折磨。
她甚至不敢有大动作,连吃饭也只是侧着脸,吃最简单饱腹的食物。她的头发盘在头顶,手上挂着营养液,像是做月子。
白天都是韩秋肃陪她,凌顾宸则晚上来,给她按摩小腿和手臂。
他用毛巾轻轻地给她擦脸,她笑得害羞,“你没见过我能邋遢到这个地步吧?”
“是吗?”他故作认真地打量她,“邋遢的时候都那幺漂亮,打扮起来可怎幺办。”
她咯咯地笑,“我都觉得我发臭了。”
他把她的手放到唇边,闻一闻,亲一亲,“是你的香气,我闻得出来。”
她笑得甜蜜,“顾宸,你答应过我的。”
他的神色暗了暗,“你们都会没事的。”
“我不知道……”
“别这样说。”
“我不能再失去孩子了,你看着我。”
凌顾宸叹气,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凑近她。
“我不会主动放弃的。我只是……如果再出意外,”她紧紧攥住他的手,“一定救妙妙,答应我。”
他低着头,许久不语。苏琬没法逼他,她看得出他很难受。
可他再望向她时,她才发现他掉了两滴眼泪。
他从没这样脆弱过,从未在她面前哭过。他是她见过最坚强的人,她见过他动容,没见过他的眼泪。
她轻轻摸他的脸颊,“顾宸……”
“我觉得我没用,连你都保护不了。”
“我一直依赖你的保护而活,”她温柔地安慰,“与你在一起,我很轻松快乐。”
“我总是在想,我真的能与你分开吗?这个答案越来越清晰,我不能让你离开我。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总觉得生活里少了一块拼图。”
“现在多了一块了,我们有个女儿。”
他疼惜地摸她的脸颊。
“只要妙妙没事,之后我都听你的,好吗?不论你安排我出境,还是去精神病院……”
他猛地吻住她的唇,留恋地贴着她的脸颊,“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苏琬又哭又笑,“为什幺?”
“我发誓我会好好对你,一分一秒都不浪费。”
她的眼泪滴在枕头上,嘴角的笑却格外甜蜜,“我也没想到会与你在一起。”
“以前你问我,什幺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我想通了,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她噗嗤笑出声,轻柔地贴他的唇,“你都编这话哄我了?”
“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漂亮。”
“你那是色欲熏心,哪有感情可言。”
“你出现,像是命运。可我知道我不能用感情去看待你,我用理智压和算计过所有的情感。但一看到你与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就不舒服,吃醋,生气。”
苏琬笑得眯起眼,乐了一阵才发现,他竟然是很认真地在说这句话。
他缠绵地吻着她,“我犯了大错,我只想从开始就专心致志地爱你。”
她忽然感动地说不出话,只是笑。
“笛澜,你是我唯一的家。”
她亲昵地搂住他,“没有如果了。但我现在一样开心,我们一样很幸福,对我来说足够了。”
“我不想与你分开了,还有妙妙。”
她紧紧搂住他,他们又哭又笑地拥吻着。
“我答应你,我和妙妙都会在的。”